“你会法语?”李怡然的眼神已经不像开始那般和善,而是带着一种审视与防备。
苏半夏笑了笑,“李怡然同志,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地方叫图书馆吗?”
李怡然一怔,“你是说你是自学的?”
苏半夏一笑,“我们昌新港虽然比不上京城,但也不是完全的乡下旮旯,我们驻地的图书馆有整个省里最全的资料和书籍,你要是还是怀疑,可以去查我们图书馆的借阅记录,从一年前我从单词和语法开始入门,断断续续学了一年多了。”
李怡然的目光依旧没有和缓下来,“你自己学?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上我感兴趣的东西很多,我有时间有条件,为什么不呢?”苏半夏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李怡然看不出她是不是在说谎。
“为什么是法语?”
“不只是法语,我还学了钢琴,还学了画画,还有很多别的,看起来我这个乡下女人不该会的东西。”苏半夏的话有些带刺儿了。
李怡然脸色微微不自然,“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实在可疑,这件事情我会向组长汇报。”
“随你。”苏半夏是真的不在乎,她还会很多东西,乱糟糟的时代过去了,她不打算永远夹着尾巴做人。
“merci vraiment。”刚才的女人带着笑容回来,对着苏半夏说了一句。
苏半夏微笑以对,女人点过头后回到了自己的交际圈,然后跟另外两个年长的女人说话,言语间还在往这边看。
“她说什么?”李怡然问。
苏半夏不紧不慢喝了口饮料,“她说谢谢我给她指路。”
“别人感谢,你不回应一下吗?”
苏半夏无奈,“李怡然同志,我才学了一年,只听得懂一些简单词汇,但并不代表我可以跟人家无障碍交流好吗?而且,我这个说不好听点,就哑巴法语,我只认识字,不会说。”
李怡然恍然,怪不得刚才找她要纸笔。
“但你听得懂。”
“是啊,我听得懂,她刚才才说了几句单词啊。而且你没看过《蓝蝶》那部电影吗?那里的地下工作者在跟人接头的时候,就有句台词是‘厕所在哪里’,我记忆犹新好吗?”苏半夏解释道。
以前没觉得李怡然这么难搞,看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蓝蝶》是一部苏联电影,里面的地下工作者就扮演一个法国籍的商人执行任务,电影里也确实有这么一句台词。
“《蓝蝶》是译制片。”李怡然没有被糊弄过去。
苏半夏叹了一口气,“要不你把我抓走吧?不是每个地方的人都有机会看到国家译制片厂做出的《蓝蝶》版本,我们看的是现场译制的,是我们那儿一个研究员连夜译制的,找了文工团的演员在幕后说台词,我没见过这种形式,当时他们也分享了很多关于翻译的趣事,所以我才萌生了学法语的想法。说得够清楚了吗?李怡然同志?”
李怡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因为苏半夏这个话很不值得信,谁会因为一部电影就去学一门外语啊?
可是她说的如果是谎言的话,实在太容易被揭穿了。
她本事再大,也不能让整个昌新港驻地的人帮她撒谎。
“小李——”郭宏图一身正装,匆匆而来。
“休息得怎么样?该过去了。”
苏半夏微笑,“郭组长,跟你说一个事情。”
“什么事?”郭宏图看向李怡然。
李怡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苏半夏干脆帮她这个忙,“我会法语,李怡然同志觉得我很可疑。”
李怡然涨红了脸,可又说不出什么否认的话,因为她确实怀疑了。
郭宏图深深看了李怡然一眼,然后态度平淡道:“嗯,我知道。”
“你知道?”李怡然有些疑惑。
“你知道?”苏半夏是真疑惑。
郭宏图点头,“嗯,没别的事就过去吧,程团长呢?”
“啊,他……”苏半夏左右看了一圈儿也没看见程延在哪儿,明明刚才还在这儿呢。
“程团长也不是很重要,不去也行。”郭宏图一直在看表,“咱们走吧!”
郭宏图带着苏半夏离开了宴会,往楼上而去。
“不是见那个经理吗?”苏半夏问。
“事情非同小可,没有尘埃落定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在另外一个单独房间见面。”郭宏图看了看苏半夏,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一会儿知道的就说,但也不能什么都说,能说不能说,或者要不要瞎说,都是很讲究的。”
苏半夏被他绕晕了,“你在说啥呢?”
郭宏图的眼神苏半夏看不懂,只觉得他好像很担心自己。
“不是真要审问我吧?”苏半夏觉得不妙,往后贴紧了电梯。
郭宏图白了她一眼,“到了。”
电梯门开,郭宏图在前面带路,左拐右拐后,到达一个房间门口。
门口站了几个人,他们身上都传来了苏半夏熟悉的气息,他们都是军人,而且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还有几个外国人,外表凶悍,看起来倒像是……雇佣兵。
郭宏图跟其中一个人说了句话,那人便推门进去通告。
没一会儿出来一个同样眼神锋锐的女人,女人一头利落短发,三十出头,冲着苏半夏走来。
郭宏图小声说:“搜身,配合一下。”
“我见曹委员的时候也见这么大阵势。”
“你以为今天只见曹委员啊?”
说话间,女人走到了苏半夏面前,从上到下,摸了个遍。
“这是家门钥匙,这个是我的工作用具。”苏半夏指着女人搜出来的一串钥匙以及一包银针。
郭宏图眉头青筋直跳,“你带这个干什么!”
“我习惯了。”苏半夏真不是故意的,随身携带着自己的银针,是每个中医大夫的优秀习惯好吧?
“她是个大夫,给人针灸用的,你收着吧,出来再给她。”郭宏图解释着。
女人扫了一眼苏半夏,“那这个呢?”
她托了托手中的小绒布袋。
“是印章,也不能带进去吗?”
郭宏图伸手,“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