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婆小姐姐的性格……初见不熟悉的时候,似乎温婉坚韧,相处久了就晓得,她那脾气跟块爆炭似的,点火就着。
刚刚要不是崔君琢拽着,她能跟曲昌公主当场吵起来。
“凡姐姐,不要生气,多大点事啊,值得你气坏身子!”乔瑛含笑安慰她。
从竹林宛走出公主府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她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
笑容重回唇角。
她的事多了,没有闲心陪小女孩儿胡闹。
曲昌公主……不管是因为什么如此对她?是敲打?是下马威?是拿捏?或许,是真的跟崔、王两家有仇?
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
这是成大事者,最基本的素质。
“曲昌不行!”
乔瑛摇头。
“或可一用,不可为友,不可尽信,不可托大事。”崔君琢轻声。
那意思:能利用一下,不能做朋友,不能相信她,不能让她做大事。
“善。”乔瑛颔首。
王如凡眼角撇着他们,赌气跺脚,“她那样小瞧瑛妹,不把你我看在眼里,赶情就我一个人生气啊?”
“你们两个,稍微有点反应行不行?”
“已经为她浪费了时间,在浪费情绪,更不值了!”乔瑛摊手。
说的委婉。
崔君琢更直白,“回去吧,白白耽误了功夫。”
“你们,你们!!”王如凡嘟着脸,气得哼声,片刻,又无奈叹气,“罢了罢了,我去联系一下我昔日友人,看看哪个能用……”
“总得让瑛妹正式亮个相啊!”
三人商量着,刚准备坐上马车离开,突地,公主府大门打开,一个身材矮胖,面色黝黑的女子,急急出声,“世女停步,我有话说……”
——
曲昌公主府,竹林宛里。
玻璃亭下,孟子仪握着曲昌公主的手,百般无奈。
“殿下,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您怎么不按计划行事呢?”
“乔瑛是咱们最有可能争取到的人,她也有心依附您,进洛阳城第二日,就到府上拜访了,您何苦摆脸色给她看?”
当初商量的时候,明明没有‘下马威’这一计啊。
都到抱团取暖的时候了,‘威什么威’啊?
“她带了王、崔两家人来。”曲昌公主垂眸,不自觉得用指尖掐着掌心,晶莹白玉般的脸庞露出似恨似怨之意。
孟子仪面色不解。
柳从阳眼睛一亮,恍然大悟,片刻,又叹息道:“公主,你这样不行的,我知道你恨四大世家,但是,但是……”
“朝堂之上,百官之中,跟四大世家没有关系的,又有几个呢?十中取一,我都算得多了。”
“这些人,他们是勋贵,是寒门里最出色的,又,又……”
怎么会投奔你?
他们都削尖了脑袋,往太子身边凑呢!!
谢、王、崔、陈,大元四个顶尖世家,都是曲昌公主深恨之人。
无他。
是这四个家族,尤其是前面三个,把她的母亲从皇后之位上赶下来,成为可笑的静安师太,她也从嫡长公主变成天下最‘尴尬’的存在。
谢氏坐了她母亲的位置,她的儿子当了太子。
崔氏成为贵妃,她的女儿代替自已,做了父皇的掌上明珠。
王家和陈家袖手旁观,冷眼看着她们母女遭难。
她母亲是皇后啊,天下之母,为人臣者,怎能见主母受难而不理?
“世家该死!!”
“他们该死!”
曲昌公主咬牙,“就亡了崔家大房怎么够?只死个谦王怎么行?当初那一计,仅仅折了崔贵妃一人,没把谢皇后一起带进去,让她逃了!”
“呵呵,便宜了她!”
“公主,您,您……”柳从阳一时语塞。
自小聪慧过人,六岁就被永安帝称作‘朕家千里驹’的殿下,自娘娘被迫出家后,性情就越来越偏了,初时,不过是用功读书,讨万岁欢心罢了,后来,哪怕力压天下世家才子,考中状元,万岁爷都没有后悔之意。
反倒把谢皇后之子封为太子。
殿下彻底偏执起来。
平日尚能礼贤下士,杀伐决断,遇见四大世家之子,尤其是嫡脉嫡出之时,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孟子仪和柳从阳面面相觑,看着先前淡雅如竹,清冷若仙的公主,成了这个模样,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她们不晓得该从何劝起?
突地!
“公主,您是恨四大世家?还是恨万岁爷?”
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
三人回头,就见甬道尽头,一个相貌平平,身量矮胖,皮肤黝黑的女人,从远而近。
正是曲昌公主的‘谋主’,兵部侍郎的庶六女须白。
“本宫都恨!”曲昌公主沉默半晌,狠狠咬牙,“四大世家,父皇,本宫深恨之!”
“殿下!”孟子仪大惊失色,“您恨四大世家就算了,怎好迁怒天下?”
“天子是被逼无奈,他也是不得已啊!”
“不得已?”曲昌公主喃喃,忽然仰头大笑,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好个被逼无奈?好个迫不得已?”
“柳从阳,你是母后的亲外甥女。”
“孟子仪,你是本宫的伴读!”
“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心腹,却还是自欺欺人,不敢言父皇之过吗?”
“可笑,可笑!”
“公主!”孟子仪和柳从阳被曲昌公主的模样吓住了,满面担忧。
倒是须白,从容走到她身边坐下,静静看着她发疯。
曲昌公主止住了笑,泪水却依然流个不停,她啼血般厉声,“两位皇伯伯死了之后,父皇是谢太后仅剩的儿子,是唯一流着谢家血脉的皇子!!”
“谢家不扶持他?扶持谁呢?”
“明明,父皇可以保下母后的,他在坚持一下,谢家肯定会妥协,他们根本耗不起!但父皇呢?胆小如鼠,急功近利,谢家抻了他几月,崔相跟他‘聊了聊’,他就答应把我母后赶出宫了。”
“我母后是他的发妻啊,他们成亲二十年,恩爱有加,结果,结果!!”
“这事跟我父皇没关系吗?没有吗?”
“有!”
孟子仪和柳从阳艰难出声。
“你们也承认了,天下人其实都知道,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替我母后说一句公道话,什么‘君子如玉’?什么‘世家矜贵’?什么‘文臣死谏?’放屁,都是放屁!!”
曲昌公主椎心泣血,“我不服,我不服啊!!”
孟子仪和柳从阳掩面,忍不住轻泣出声。
须白依然平静,粗眉一拧,显出几分不耐来,“你既不服,就把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收起来,否则,你一辈子都成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