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是小孩子吗?受了委屈就要哭,就要喊,就要闹?”须白毫不客气,笔直站着,目光驻留在曲昌身上,她道:“你是公主,天之娇女,静安师太出家,也未影响你的嫡长女之位!”
“万岁待你如珠如宝。”
“太后觉得愧对你,你装男子,你考科举,你给谢蔓戴绿帽子,府里养着男侍,你公然插手朝政!”
“他们都默认了!”
“皇后慈爱对你,不摆国母架子,太子尊敬你,见面跟你行礼!”
“你还想怎么样?”
“你要上天吗?”
她小小的眼睛瞪起来,小黑脸显出凶相来,完全不顾及曲昌的公主身份。
须白几乎是破口大骂。
“好大胆子,你快快住口!”柳从阳惊声,蓦然起身去捂她的嘴。
眼神带出担忧。
孟子仪抽气着喝,“须白,你疯了?”
须白根本不管,一把挥开柳从阳,她指着曲昌公主,“殿下,你如果只想做个任性的公主,就是要泄愤,就是要出气,就是要替师太报不平,可以!”
“你随便闹腾!”
“崔、王、陈、谢,哪怕是他们的嫡子嫡女呢,你能想骂就骂,乔世女,你想不理就不理,太后、万岁、甚至是皇后,都能容下你!”
“但你不是!”
“你想位列朝堂,你想掌握权势,你想把静安师太堂堂正正地接回宫里,光明正大叫她一声‘母后’!!”
“你就把你那副清高自傲,全天下你最委屈的样子收起来!”
“我,我……”曲昌公主被骂的,神色从狰狞扭曲,变成惨白如纸,大口喘气,她想骂,想哭,想喝斥须白区区庶女,居然敢对她不敬!
但,嗓子像是被噎住般,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从阳和孟子仪更是吓的瑟瑟发抖。
须白黑面如铁,一字一句,直扎人心,“自从乔瑛获封候世女后,我们商量了多久?定下多少计策?想过多少种应对?”
“乔瑛是否会投靠我们?”
“不投靠?我们用什么拉拢她?”
“投靠了,我们要如何取得她的信任。”
“甚至,就连你跟她见面时该说什么,我们都做过上百次的练习,结果呢?就因为你一时气愤,我们最有可能拉拢到的,最得力的盟友,被你羞辱一通,赶出门去?”
“师太在驿站里等了半个月,我们几百上千次的辛苦,付诸东流?”
“是乔瑛,是她……”曲昌公主被这样犀利的言语,质问的心慌意乱,她本能反驳道:“谁让她带了崔君琢来?”
“她明明知道,我母亲是被谢、崔两家逼下台的?”
王如凡就算了,崔君琢是什么意思?
“你矫情什么?崔君琢会被万岁爷赏给乔瑛做赘婿,是你的主意啊!他们是未婚夫妻?同进同退有什么问题吗?”
须白冷笑连连。
曲昌公主瘪嘴,“本宫,我以为,凭崔氏之傲,崔君琢绝对不会甘心入赘,定然奋起反抗,跟乔氏争斗不休!”
“乔瑛十万大军进洛阳,当众劫法场,可见是个霸道性子,崔君琢势单力薄,孤傲不驯,她会,她会……”
杀了他!!
结果居然没有?
“他们因何能把臂前来?”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曲昌公主满脸都是不甘。
须白冷冷看她,粗眉挑起,“公主,乔世女凭什么按你的想法行动?崔君琢也不是个傻的?”
“大元不可能围着你转!”
“你若有此野望?你若觉得,天下英杰皆需如你所想?一不如意,就横眉冷眼的得罪人,那你就好好做个孝顺公主,争夺帝宠,安分守己,乖乖嫁进谢家,做富贵闲人!”
“别想那么多。”
“成大事者,没有任性胡为的!”
须白半点都不客气。
曲昌公主挺直的背脊,随着须白的斥责弯下,却没有恼意,虽然孤高自傲,目下无尘,但她也明白好歹。
须白是她的谋主,话说的难听,是为了她好。
“我,我晓得了!”曲昌公主咬牙,心中依然愤愤不甘,态度却软了,“我会给乔世女去信,对她示好!”
“今日之事,我会找机会致歉。”
须白面色冷冷,没说她已经替公主善后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孟子仪忙劝,“须白,公主已经知错,你莫要放肆了。”
“对啊!”柳从阳也帮着打圆场,“公主年幼,一时气愤也是有的,知道错了就好。”
“嗯!”须白顺着台阶下来,面色缓和了。
四人对坐,开始商量要如何‘补偿’。
——
是夜。
公主府。
须白垂脸儿,疲惫的准备上马车。
“阿白缓步!”柳从阳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须白停身回眸,小黑脸儿一派淡淡之色。
柳从阳香汗淋漓的追上来,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她的神色,片刻,突地叹了一声,“阿白,可是对公主失望了?”
自从皇后娘娘被迫出家,她和阿白接手公主,苦心教她八年,学问到是越来越长进,状元之才,力压大元,但为人处事……
一塌糊涂。
“从阳,你不失望吗?”须白不答反问。
柳从阳一怔,长长睫毛垂下,掩住内里黯然,“失不失望?又能如何?你我皆是女子,除了公主外,又有谁会用我们?”
“公主……虽是偏执,好歹听劝,对我们又是真心真意,你那般训她,她都不恼!”
“这样的主子,阿白,已经是不错了。”
“也是!”须白低声,像是被说服了,实则,长袖掩着的拳头,却握的紧紧的。
不错?
谁想要这样的不错?
曲昌公主,如果愿意当个普普通通的‘公主’,那这样的脾气,的确是‘不错’了,然而现在,皇后太子得罪完了,状元考上了,天下世家文人的面子打了?
公主就这个德行?
她难道忘了,她们曾歃血为盟,要扶持五皇子夺嫡,替皇后娘娘讨回公道吗?
夺嫡啊!
失败是要诛九族的!
她须白提着脑袋跟曲昌公主,是要留名青史,展胸中抱复,向天下人,向她爹证明,女子能耐并非只是相貌,长相丑陋即有用武之地。
结果?
这样的公主,太让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