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白一时心灰冷意。
不过,她晓得,柳从阳是静安师太的远房表妹,单纯依附公主,也足够她压下公婆、叔嫂和那个过继的儿子,好好抚养女儿长大了。
公主能不能成事,对她的影响不大。
须白内心渴望的那些,柳从阳根本不懂。
道不同,不相为谋。
须白懒得跟她多说,敷衍她几句,两人各自离开。
——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乔瑛来洛阳小半个月了。
永安帝没有召见她。
满朝文武,也没有人理她。
她的到来,没给洛阳这座帝都之城造成任何影响,仿佛滴雨落海中,连个涟漪都没泛出来。
上回威风凛凛,十万大军劫法场的千古奇事,被遗忘到角落。
直到,这一天。
五月初七。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乔瑛、王如凡和崔君琢坐在回廊,边喝茶边赏景的时候,商陆恭敬递上了张请帖。
“这是什么东西?”乔瑛放下茶杯接了过来,打开去看,一股淡淡的花香传出来,闻着……
就贵。
又雅又贵。
“百花宴?曲昌公主府办的……”乔瑛抚着上面的字迹,干瘦孤傲,笔锋清雅,字如其人,看着就好像曲昌站眼前,冷冷鄙视地望过来般,“这是她亲笔写的?”
曲昌公主的百花宴,在洛阳赫赫有名,跟别家小娘子办得格外不同。
状元之才,乃读书人认同的‘雅士’,她办的宴会,不止女子参加,那些世家公子,文人雅客也都以接着帖子为傲。
百花宴,每年五月一回,十月一回,成全了无数姻缘,深受洛阳广大贵妇贵女喜爱。
一帖千金。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的‘相亲宴’,曲昌公主结交的人脉,阔大的影响,传播的声望。
亦有此宴之功。
“我参不参加?”乔瑛捏着帖子,回头问道。
“自然要去!”崔君琢断然。
至洛阳半月,他和王如凡什么‘雅集’、‘小宴’、‘大宴’、‘家宴’、‘聚会’……参加过无数回。
只有乔瑛,无人请她。
什么阶层的贵族,参加什么阶层的宴会,没人邀请,等于没人接受。
堂堂镇远侯世女,超品爵位,融入不了洛阳城,这像话吗?
“曲昌那样羞辱戏耍你,一张请帖就想抹了,哼!”王如凡嘟囔着,万般不情愿,心里却明白大局为重,“是要去的。”
“不过,相儿要亮好了。”
“初次融入阶层,给人留下什么印象?就是什么印象了,需要好好斟酌!”
乔瑛点头。
三人围坐,悠然商谈。
转眼,百花宴开始了。
天晴如洗,碧蓝无云,正是外出的好天气。
乔瑛、崔君琢和王如凡收拾仪容,换上得体衣裳,带着一众婢女侍卫,坐上马车赶去赴宴。
曲昌公主举办的百花宴在河外畅春园里,那是永安帝赐给女儿的园子,占地足有1000多亩,内有港水之河流淌,美景不胜收。
马车走了半个多时辰,算是到了地方,乔瑛递上请帖。
柳从阳亲自出现,秀美脸庞满是笑容,引着她们进园。
三人把侍卫留在外园,只带了佛奴和商陆。
“上回公主失仪,真是对不起了!”柳从阳含笑道歉,“公主那时心情不畅,过后,不知道有多后悔,几次三番想要上门道歉,只是……”
“她年轻小,磨不开面子。”
这句是真的。
她和须白磨破嘴皮子,想让曲昌公主干一把负荆请罪,向乔瑛和洛阳百官展示她的胸怀,结果,曲昌公主说什么都不同意。
须白气的破口大骂。
“无妨,我离开公主府时,须家姑娘已经替公主解释过了,殿下苦经离丧,心性难稳也是有的。”
乔瑛很大度。
那天,拦了他们马的矮胖粗黑姑娘,曲昌公主的谋主——须白,亲自向她们解释:殿下刚刚死了舅舅,心里太难过了,所以行为失常。
乔瑛知道那是托词。
但是,人家既然往回找补,愿意善后了,她就没追究这个死了的‘舅舅’,是一表三十万里那种?还是干脆现杀一个?
总归,她接受道歉了。
“世女心胸宽阔,从阳佩服。”柳从阳讪讪笑着,把众人引进园内。
港水河畔,人影繁繁,娇美宫婢身姿渺渺地端着时令水果,穿梭席间,百花盛放,景色优美。
人更美。
年轻的郎君,秀美的贵女端坐席前,面前案上摆着精致的茶水点心。
粗粗一看,约有百人。
最大瞧着二十多岁,小的也有十四、五,俱都是适婚的年龄,且,个个好相貌。
或英俊、或潇洒、或风流、或文雅,或美艳、或秀气、或雍容、或娇美,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更远处百花丛里,尚有些穿着华贵的妇人和年纪大些的官员们。
也都各有风采。
气度非凡。
赏百花啊!
这真是‘百花’啊!
“洛阳贵族,是比并州官儿们白净哦!”乔瑛回眸,啧啧有声。
王如凡挑眉,“并州风霜,边关苦寒,冬天时厉风如刀,把人脸皮都刮掉三层,哪有可能如洛阳人肤白?”
气候不一样嘛。
“也对~”乔瑛赞同。
崔君琢:……
默默摸了摸自已的脸。
好像还行!
没糙多少,还挺嫩的。
她们随着柳从阳,先去给曲昌公主问了个安,随后,便自寻位置坐下,没有太过寒暄的意思,默默观察着。
诸多人——包括远些的贵妇和百官们,看似没在意她的到来,实则,眼神有意无意的,总往乔瑛身上瞧。
大元第一个女官。
第一个爵位女性继承人。
亲爹是大元第一战将,亲娘是前朝皇族,身边跟崔、王两姓嫡系,这么多头衔,哪怕是个女子,也值得注意。
就是不好接触。
众人做无事状,谈笑风生,集体把乔瑛忽略过去,直到众多郎君中间,突然有人扬声讽刺,“殿下举办的百花雅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了?”
“赳赳武夫,小小女子,居然敢着官服,真真可笑!”
“染了我等清雅之地!”
一道……说好听是朗悦,说难听就是娘们唧唧的男声响起。
众人齐齐把头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