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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天上的皎洁尚不明亮,几片灰薄的层云如漂流的落叶在高空的星河中浮游,遮掩住许多双月的光华。偶尔有黑影如梭从空中掠过,留下咕咕的低鸣在空荡的大山回荡。

郁郁葱葱的群山中,无数高耸茂盛的漆黑轮廓环绕着一处光秃秃的狭长山谷,山谷在以黑为主的色调中呈现截然不同的灰白,难以计数的石块突兀的堆积在这里,有的巨大堪比房屋,有的细碎能够双手抱起,山谷周围绿草如茵,唯独此处好似连深层的土地都是死气沉沉的白色,而这摸惨白中隐藏着棱角规则的痕迹,是一座由石头堆砌的方顶小屋。

小屋没有门窗,只有一处面向山下的门洞,其中漆黑无比,似用墙壁包裹着凝实的黑暗,任何光都无法照入,任何声音都无法传出。而此时,一对闪烁着绿色的光点骤然出现在那团漆黑的深处。

“都死了......”

如猎食的野兽般低沉又没有感情的声音从小屋中传出,毫无波动的语调好似正在感叹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转而,又是一阵阴森的冷笑,阴沉的呵呵声中没有嘲讽的笑意,却透露着啃食血肉般的兴奋与好奇。

“不过,也算完成任务了。”

短暂的悉嗦后,一道魁梧的轮廓从漆黑如墨的门后阴影中脱出,可他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柔和的月光都不能勾勒出他具体的模样。

他没有停留,也没有急促,绕过小屋背后的巨石,迈着有力又轻盈的脚步向着高处的谷峰走去。待晨曦的光芒穿透天边地平线上连绵的青色,山海林海蒸腾起淡淡的白雾,他终于来到了一处凹地,一片环溪而建的聚落于薄雾中显现,如细密的鱼鳞般栉比排列的石头小屋印出一个又一个阴影,有火光,有人声,有弥漫的香气,如在朦胧中的桃源净土。

“祭司大人回来了......”

“竟然是大人......”

一个个早起忙碌的族人在见到黝黑高大的人影从部落入口缓步走来后,无一不远远得、战战兢兢地跪伏在道路的两旁,小声谨慎地念诵他的尊称。

他们的双膝和双肘死死磕向地面,尾巴蜷缩在双脚与股之间,头颅无不惶恐得低下,额头与湿润的泥土牢牢相贴,好像只要不小心抬头,哪怕就瞥见了那对高高竖立宛如呲出尖牙的耳朵,就会被残忍的夺去生命。

黄金打造的披肩挂在他宽厚的肩头,五指掌宽的黄金带环绕线条分明的腰胯,其正中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血红宝石,暗金色、白色和深红色的羽毛编织的缠腰布也掩盖不住大腿暴起的肌肉,配合遍布的全身的黑色毛发散着令人战栗的气息。

他满意地走在道路中间,但凡目光所及,都夹道匍匐。

老人、小孩、战士,一团团蜷缩的背影就像卑微的仆从,正用最虔诚最正确的姿态恭迎他的到来。

就在他最享受的时候,远处的街巷中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两个较为年轻的男人为两块兽皮争吵着,一前一后从一栋房屋后现出身形,身材壮硕的男人似乎不想纠缠,一心离开,而较为瘦弱的男人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指着兽皮中心的一处缺口咬住不放。

二人都沉浸在彼此的纠纷中,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

不,不是不留意,而是蔑视他的存在。

“去,把那两个拖出去宰了。”

他微微抬脚,踢了踢一旁蜷缩在地上的战士。

战士的身躯明显颤抖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抓起躺在身边的黄铜长矛,形色仓惶地爬起来,一边沿路小跑,一边拍起三个同样跪伏的战士,向争吵的方向奔去。

很快,在两道惊恐的叫喊远去后,街道恢复了平静。

沿着山势向上延伸的道路尽头,一座由一块块切出的方石堆砌打造,立于碎石和泥土堆砌的高台上的灰黄色平顶房屋中,一条条嵌墙的木头层层堆叠的台阶,一个瘦小的身影在伫立两侧摇曳着火光的火盆映照下,坐在淡黄的泥土塑成的座椅上。

被族人们畏惧的祭司大人刚刚踏入门口,便清晰感受到了由上而下的视线。

他顺着地面长方形的光斑抬头向靠近顶部的高处望去,看见了那个人,那个横空出世夺走了他所有的人,和那对令他心中愤怒无比的眼神。

那是戏谑、轻蔑、嘲笑,是高位者俯瞰下位者,还故意透露着一丝丝怜悯的眼神!

“怜悯?!她在可怜我?!”

怒火从腹部膨然燃起,直窜脑门!

他捏紧拳头,僵硬地杵在原地,如野兽一般的肌肉胀起,理智就像是逆水而上的鱼苗,越来越难以对抗屈辱的洪流。

逆光之中,他浑身黝黑的皮毛好似更加黑暗了。

“过来的路上玩得开心吗?看来,事情办得不错。对吧?族长大人?”

出谷黄莺般悦耳但却夹杂着锐刺的声音在“族长”二字上明显加重。

他怒目圆睁,狠狠将目光对了上去,恨不得用眼神将她撕裂,内心不受控制地愤然嘶吼。

“这个可恶的雌性!我迟早要把你从高台上拽下来制成我的奴仆!”

赤黄色的流光如夕阳下的瀑布直直垂落在座椅铺垫的虎皮上,半圆的耳朵也是赤黄,半遮半掩得埋藏在头顶两侧的头发之中。

凹凸分明的锁骨和玉白细腻的脖颈上,小巧精致的瓜子脸享有着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一双橙黄色的眼眸就像是水波中太阳的剪影,波光粼粼,芙蓉出水,却又带着生人勿近的威严。

阶下的男人隐忍许久,最终没有爆发。

他压制住怒气,闭上眼睛,低下头,无声无息地深吸了一口气,用平静的语气道:“祭司大人,您要的人已经找到了。”

闻声,台上的女子勾起了嘴角,露出了好似胜利一般满足的微笑。

她的身子微微倾斜,手肘立在座椅的扶手上,白稚的左腿搭上右腿,将脑袋轻轻靠于左手的掌心,惬意地开口。

“在嚎狼族?”

“是的。”

男人垂声回答。

他没再尝试挑衅那位的目光。

不是不能,而是没用。

无论投射多么强烈的怒气,又或者发自内心的恨意,在她的面前都像是投进溪流的石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的时候,甚至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很好。非常好。”声音停顿了片刻,像是在酝酿着什么,然后又补了一句:“我非常满意。”

就在黝黑的男人低头思考着如何这个雌性接下来又会呼喝他做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沉闷的嗡嗡声从高台上传出,回荡在空旷的四壁内,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翅虫困在了木盒子里,正努力着煽动翅膀,想要从漆黑狭小的空间逃脱出去。

疑惑间,他抬头望向高座,顷刻间,那个嗡嗡声却消失了。

他竖起耳朵环顾四周,再没有找到类似的动静,就好像刚才听见的都是不真实的幻觉。

“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高台上的女子忽然出声询问。

“嗯...”男人也随之一愣,从上面传来的平静的语气看来,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到了那阵诡异的声音,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一时之间他也知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

“不,没什么,不过是我的幻觉。”

“……”

半晌的寂静后,在昏暗中响起了微不可查的呼气。

“既然人已经确定在嚎狼族里,那你就去带上二十个觉醒血脉的战士去把人抓回来吧。”

男人漆黑的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抬起涌动着不满又浅藏疑惑的眼睛看向台上那位女祭司。

不满的原因主要是他又要被支离部落。

部落举行觉醒血脉仪式的权利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而且,这里距离嚎狼族栖身的草原有不短的距离,这次带的五个人日夜兼程走半个来回就花了整整六天的时间,如果再这么被调离下去,很快,他这个“祭司大人”即将名存实亡。

然而,他也无法反抗,无力反抗,这里存在着源自于本能的畏惧,畏惧让他的意识和身体不会产生胜算不高对己不利的行为。

因为,她是高阶祭司。

“这是金狮的意思吗?”他试探着问到。

不甚明亮的火光中,上首娇小的阴影沉默稍许,沉声道:“我的意思就是金狮的意思。”

闻言,男人低头顺从,表示知晓,却在心中冲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

“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东西而已。”

......

“终于成功了。”

有亮白的光线渗进高草缝隙,不算阴暗的锥型小屋内,小白抬起小臂,擦去额头细密的汗珠。

原本铺盖的干草已经卷起,地面清理出一片只有干燥泥土的空地,炽热的火焰从一块两掌高的木桩正中的空洞呼呼窜出,在本就炎热的正午下又毫不留情的添了一把热度。

而小白面前泥黄色的陶盆内底薄薄一层略微泛橙的粉末状颗粒,和盆外底浓厚的焦黑就是她辛苦半个上午的劳动证明。

她小心捻起脆弱的干树枝,用沾满了盐晶的棍头轻轻翻动从水体析出的盐粒,眉头紧皱,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是从她越发暗淡的瞳孔可以得出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结果,最终,微抿的嘴唇无奈轻启,叹了一口气。

“颜色还是和祭司大人炼制的不一样啊,为什么会泛黄呢,会不会是哪一个步骤做错了......”

从前日学习到祭司大人从水中提取盐的技术之后,她牢牢记住讲解的每一个步骤,决定亲自动手实验。但是,计划却因为那晚鹭的受伤和祭司大人昏迷耽搁了下来。直到今早见到祭司大人安然无恙,并举行完安送逝者的祭祀,她混乱受惊的思绪才有足够的空闲在部落搬走之前尝试制盐。

部落存蓄的水已经不多,剩下的存量关乎到迁移这段时间族人的生命,所以她决定牺牲自己今日分配到的水做初步的实验。

然而结果差强人意,又或者说意料之中。

“祭司大人夸我是他见过记忆力最好的人,可是我却连大人交代的任务都完成不了,果然我还是......”

回想自己从小和鹭一起长大,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朋友,更像是亲密无间的家人、姐妹,笨手笨脚是她相比较鹭对自己的认知。

鹭小的时候就特别能动,喜欢光着脚丫在草地上奔跑,就算跑很久也不会流汗,喜欢在夜里闭着眼睛和她抢兽皮,小白每次都拽不过她,无论是射箭还是投矛,基本都是一学就会,而且关于狩猎方面的知识,鹭也非常有学习的天赋。

小白也曾想过和鹭一起齐头并进,学习狩猎的本领,成为部落的战士,毕竟这也是她希望的。但是很快她就因为经常出汗,使不上力气的身体放弃了念头,而那个时候的鹭已经远远将她甩在了身后,已经拿起了弓和长矛敢于奔赴山林,她只能遥望逐渐远去的背影。

小白的左手轻轻绕至身后,从尾巴下摸出四枚光滑的骨片,三枚都已经刻好了细腻的花纹,最后一枚相比前三枚更薄,花纹更为繁复,更为精细,还差两条收尾的细线,但是她迟迟不敢动手做这最后一步。

“唉,还要钻孔,用来穿绳。用力稍微大了一些,它就会沿着纹路开裂...实在不好意思再向阿姆们借骨片了。这几年,碎在我这的骨片没有一百多个,也有七八十个吧。”

小白猛地摇了摇头,将脑袋里杂七杂八的念头扔出去,奶白的头发和耳朵被带飞甩动起来。

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躲在自己的草屋里等待未来某一天为某个自己不一定喜欢的雄性生崽崽的那个弱小的她了。

“我现在是祭司大人的助手,是部落里兽神使者智慧的传承人。而且祭司大人也给了我充分的认可,他也说过,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去找他询问。嗯,对,询问。”

小白从脚下的地面捧起一抔干燥的黄土土,学祭司大人示范的方法盖住火炬顶部和侧面两个互相连通的洞口,熄灭火焰,然后伸出双手,抱向陶盆,手掌在接触到盆边的一瞬间,她嘶叫一声,迅速收回收手去。

“好烫......”

她差点忘记了,陶盆才刚刚从火炬上取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