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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很快入暮。

此时的部落却并不像往常那般宁静。

树丛般散落的草屋尖顶之间,一道道忙碌的身影闪烁。

一般的情况下,族人们在太阳垂落地平线后,就准备入睡了,女性或许还会零零散散地聚集在一起,分享一些自家男人或者邻里之间的趣事,而男人们都会匆匆入眠,抓紧享受日落西山炎热消退之后的凉爽,并尽快恢复精力和体力,因为,只要成年的雄性,甚至尚未成年但已经有使用武器的力量的“雄”孩子,都需要承担狩猎的职责。

狩猎不仅要求猎人要保持异常坚韧的耐心,而且还需要他们拥有健硕的体魄,以支持长时间烈日的照射和长距离的奔跑。这也反过来影响着他们日常生活中对于水和盐的需求。从另一方面讲,早早入睡也能够有效降低多余的能量消耗。

吴廖靠在门边,立在大帐的阴影中观察着这些无须看清面庞也能感受得到不安的匆匆人影,一种来源于时代不同的感慨从心底油然而生。

正当他出神之际,鹭抱着一卷手臂粗细的兽皮从一间草屋中钻出,打着赤脚丫略显焦急地踮着步子返回自己的小屋,俏皮又略显成熟的面庞上似乎少了很多太阳的气息,经常能从她心底如气泡般浮现至脸上的情绪似乎都被朦胧的薄雾遮蔽了起来。

吴廖的心脏好似也伴随着她低垂的眼眸抽动了一下。一具具陈列的尸体,手中粘稠温热的黄铜匕首,生命随着喷出的鲜血抽搐流逝的画面再次浮上思绪的海面。

头部突然袭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就像是有一根手掌长的钢针穿透颅骨刺入大脑。

吴廖急忙闭上眼睛,轻轻甩动了一下脑袋,思绪赶忙转向了其他的事情,没有在这些充满阴暗的画面上停留片刻。令人略感晕眩的刺痛随即很快消失,但依旧有一种沉闷的酸涩淤积在头顶和心口。

“自从那一晚之后,狼头族长就加强了部落夜间的防备,调遣二十名有狩猎经验的成年男性十个一轮手持长矛在夜间巡视,每大约…可能…两个小时,就会轮岗一次,胡狼族再度夜袭成功的危险性基本没有了。”

虽然两班倒非常不科学,这些值守的人很可能会缺乏睡眠,在明天的搬迁途中出现精力跟不上体力的情况,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鹰在提走三十个人之后,部落里的成年男性就只剩下三十五个人了,现在的嚎狼族正处于严重的人手不足之中。

夜间本就视野不清晰,就算嚎狼族人的视力水平相比吴廖来说一个都比一个好,十个人分定区域坚守近两百人的生活区,也已经是最低人手限度的安排了,再削减下去,很可能又会被胡狼族钻了空子。

“唉,看样子鼓励生育和女性身体素质提升也得提上日程了。”

吴廖也曾想过让部落里人口占比最大的女性们投入预备战士的行列,但是经过鹭的了解,她们对于成为战士这件事的态度并不积极,甚至有排斥的心理。

吴廖原以为这是源于对死亡的恐惧,在部落面临战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依然不愿意提供帮助的怯懦,但是经过更详细的询问之后,吴廖才知道事实远远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不堪。

嚎狼族自离开故土流浪草原以来,经过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战斗,包括敌人的袭击,包括远猎的危险,死亡就在日常中盘旋,难以计数的男性都为了保护家人流血牺牲,而他们的家属——妻子和孩子,就成为了没有父亲的鳏孤家庭。一夫一妻是狼族的传统,也是从呱呱坠地起就铭刻灵魂的深沉,因此,这些母亲就成了孩子唯一的依靠。

如果部落再出现巨大的灾难,她们不会选择身先士卒,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独自流浪在这片危险的土地。幼小脆弱的身体根本没办法狩猎,连最弱小的草兔子都没办法抓住,更不可能在缺水缺食的环境下独自生活下去。

她们会毫不犹豫地保护孩子逃走,承接并延续嚎狼族的血脉,哪怕在危机直接扑向孩子时慷慨的献出自己的生命。

听到鹭这番解释,吴廖的内心犹如一艘突然置身于狂风暴雨惊涛骇浪中的木舟,飘摇不定。

他再也没办法狠下心强行要求她们拿起武器了。

“不过,身体素质提升却是必须的,起码在面对直接危险的时候有让自己和后代活下去的能力,而且也得做一定的意识改革,鹭不就是一个自我觉醒的好例子么。”

想法刚至,吴廖就立即从双肩包中抽出那张写满黑字的兽皮,取下记号笔帽,刷刷刷将想法写了下来。

虽然他现在有了难以遗忘的记忆备份,但是将想法随时书写下来是他常年与母亲相伴继承的习惯。

一二三四按条排列,这样不仅直观,又便于梳理思路。

“啊...对了,还有识字课程,被鹭果断拒绝之后,这件事情就被我抛之脑后了。鹭虽然没有意愿学习,但是小白好像不一样,以她的记忆能力,学习起来应该非常快。到时候就让她去当老师教别人......不仅能够将文字推广出去,而且还能有效改善小白自卑的性格。不错不错,赶紧写下来......”

笔头在兽皮表面飞动时,他的目光掠过了火光之下闪耀着黄金般色渍的黄铜长矛和黄铜匕首。

这些东西都是胡狼族“送”来的战利品。

长矛是水源地野兽尸体上带回来的那根,黄铜匕首则是部落遇袭那晚缴获,出乎意料的是,五具胡狼族尸体上只找到了一把铜制匕首,其他的凶器都是石制器具,以此看来,胡狼族的铜制品产量也并不丰厚。

很难想象,如果他们将冶铜的技术也用在了制造盾牌和盔甲上,嚎狼族在面对这样一支堪比古罗马斗士的敌人,将是多么的惨淡,多么的无力,石矛,石刀,石箭,与黄铜器具磕碰,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过,还有神术这个变量。

新开发的神术“飞弹术”第一次试射被鹭和库撞见,吴廖用浮火术制盐不小心发生爆炸的荒诞理由隐瞒了下来,原因有三,一是不清楚他们对开发新神术抱有什么态度,二是作为杀手锏保密,三则是本身运用尚不熟练,幸好这两位对神术一无所知的小白经过他真诚的表演没有怀疑的相信了。

而真正的飞弹术已经在他关在屋子里一次次练习中逐渐熟练,操控物品的质量也有很大的提升,能做到让那柄黄铜匕首以接近手枪子弹的速度投出,而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续航,一发之后,本源耗尽,基本就瘫倒在地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这个神术的成功,因为飞弹术并不同于其他辅助性神术,没有受到诸多的限制,理论上,只要本源无限,投射物的初速度就能无限提升。

这也暴露出了神术结构的最大问题——本源限制。

利用胡狼族小贼的生命力献祭失败之后,吴廖就再也不敢尝试类似的方法了,搞不好就会让自己头发变白莫名其妙的老去,说不定哪天起床发现自己成了一位体态佝偻的老人。正所谓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无论对方多么的邪恶,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不可用献祭的方式交易他们的生命,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这也让获取大量本源的某种邪恶思路无声湮灭在他心中阴暗的一面。

“老祭司曾展示过用小草的生命催化一粒种子,这种脆弱又微小的生命所蕴含的力量微乎其微,但是为什么会成功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植物也有生命,植物也是生物,十九世纪的拉马克就将动植物合并为了生物学。可为什么‘献祭’能含纳小草的生命,人就不行呢?难道神术发动的判定还能自主区分动物和植物之间细胞构成的不同么?又或者说动物和植物两种生命形态所蕴含的本源之力有明显差别?如果真的是这样,植物是原始社会最不缺的东西,积少成多也会引发质变啊,兽神就不怕我献祭整片草原来一发飞弹?”

吴廖也不清楚这片草原都多么辽阔,更不清楚一根草到底能提供多少本源,但是他知道,如果真的做到了,飞弹的威力绝对恐怖,是无法想象的恐怖。

“不过也是,祂确实不害怕。启动神术本就需要额外的本源,威力如此庞大的神术,就算把我抽干也不可能启动,如此以来,启动的前提都不成立。”

吴廖绕了一圈,发现依然没有回避最根本的问题,那就是自己本身的本源不足。

自己的本源有限量,启动神术的本源就有上限,而且献祭其他生命的本源影响范围有多大,到底根据什么判定什么可以献祭什么不可以还有待更细致的实验。

对比实验和对照实验相关的知识自动从记忆的备份之中流出,如脱海的湍流,涌入吴廖的思绪之中。

他当即按下各种各样飘出的念头,打算将这件事情放在部落搬迁安定下来之后再做考虑,否则,任由头脑中的风暴持续下去,今天晚上大概是睡不成觉了。

摒除杂念,心境放松下来,吴廖撑起手掌虚掩口鼻,大大打了一个哈欠,迟来的困意从胸口席卷上来,慢慢撑满整个脑海。

他解开绑起的帘布,兽皮顺势垂落,模糊的月光和稀稀拉拉的火光随之湮灭,大帐陷入黑暗。

退回到大帐一角,揭起兽皮,猫着身子钻入兽皮和兽皮之间的被窝之中。

这里的夜晚并不寒冷,但是钻被窝已经成为了难以改掉的习惯。

吴廖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重要的,包括他从自己世界带来的用具和衣物,老祭司遗留的兽皮和一些饰品,他早就已经塞到了自己的背包里。至于一些其他无法方便携带的东西,比如黄铜长矛,那根老祭司遗留的头骨杖,他打算自己拎或者找库和鹭帮忙拿着。

“明天还得早起啊,太阳没升起来的时候就要出发。也不知道这里的经度是多少,太阳升起的时间是六点还是八点......不行,得定个闹钟......”

困意很快就席卷了吴廖的意识,占据了主导。他伸手摸了摸运动裤的口袋,发现瘪瘪的,大腿只能感受得到自己摩挲的手指,愣了半晌,他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至今都未找到。

空气似乎沉默了一阵,半晌,才听到黑暗中传来悠悠的叹气声。

“这也是个好事...嗯,好事。”

也不知道手机到底丢在了哪里,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不在嚎狼族部落......难不成遗漏在了原来的世界?

吴廖忽然觉得书包里吞掉了自己一个月生活费的太阳能充电宝一点都不香了。

思绪如潮水般漫散,渐渐地,浅浅的呼噜声有节奏的响起。

......

恍惚一梦,时间飞逝,星月斗转至黎明前夕。

部落里依旧安静,一片难见五指的黑暗,但是却黑影攒动。

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在此时此刻醒来。

他们遵从族长的安排,没有点燃篝火,没有发出声音,按照雌性和幼崽在中,雄性在后的站位排列。

柳蛛叔、狐小姐和少有谋面的委蛇三位觉醒血脉的战士作为队伍的先锋,已经提前先行,保持着与后续队伍大约两百米的距离,鳄老、伏虎、狼羊三位不弱的血脉战士走在队伍的前列,站在雌性们的前方。

作为嚎狼族部落的族长狼头,他将与迁移的大队伍保持较小的距离走在队伍的最后,方便一边观察队伍的前面和整体状况,一边负责断后,保护后方,确保无人掉队。

一个个背负着大包小包有大有小的背影,在晨曦的光芒尚未突破大地,逐渐暗淡的星月之光和东边地线剪影上逸散的青芒中缓缓移动了起来。

吴廖背着鼓鼓囊囊的双肩包,身上披着老祭司长袍,左手提着骷髅头手杖,右手举着黄铜长矛跟在大部队的末端,伴随前面一位身躯和腿脚的移动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昏暗中,他回头,顶顶简陋的草屋和部落正中高大的圆帐在无声的黑暗中默默矗立,默默相望,默默远去,彼此之间徒留越来越小的孤独的背影。

恍惚之间,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