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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缕微弱的白光穿过厚厚的云层冲向大地,当越过层层叠叠的茂盛枝叶,映射在地面上得就只褪剩灰蒙蒙的一片。

燥热的空气相比以往多了一丝潮湿。

潮湿就像一块被热水打湿的棉布,厚厚的棉布毫无死角的罩在口鼻上,令人时感沉闷。

隆起胸廓猛吸一口,入肺的似仅有一半才是空气。

狼头族长站在部落的中央,一条被尖顶房屋夹出的小道旁,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

天空已然看不见太阳和月亮,苍穹与大地之间都变成一个颜色。

灰蒙蒙的颜色,死气沉沉的颜色。

而视野中,一只遍体漆黑的叫丧鸟正在灰色的绒布下翻飞,远远看去,如同染灰的宣纸上不慎滴落的一珠油墨。

墨点利箭一般划过高空,俯瞰由黄转青的平原和密布苍翠的褶皱。

它似乎感知到了两股来自地面的视线,旋即扇动翅膀,滑翔离去。

掠过山脉,掠过群鸟,掠过一头浑身长满羽毛似熊似鸟的野兽尸体,盘旋在一处小溪环绕的山谷上方。

又花了几日,黑鸟再度启程,携带着明确的目标,飞向远方,飞向群山的深处。

鸣叫振翅间,一片小臂长乌黑发亮的羽毛从振动的翅膀上脱落,如正在没入湖水的腐叶,根部朝下,在空中飘飘荡荡,盘旋着沉降在下方的聚落之中。

而聚落中,一名毛发如雪,肌肤如玉的成熟女性瞳孔微缩,凝望高空,在黑羽尚未落地之前,伸手摘下。

“黑羽......胡狼族,黑狼!”

她眼里顷刻迸射出仇恨的火焰,火焰如同潮水,在狭长的眼角中汹涌起伏。

咔吧一声!

黑色的羽毛在细如葱白的五指之中挝断,化为皱皱巴巴的一坨。

“首领,怎么办?”旁侧,一位尾巴如雪,身材苗条但却充满力量感的女子严肃道。

“这是胡狼族召集群狼的黑羽...首领,我们要无视么。”

对面,浑身洁白的男子手持长矛面无表情。

“无视?黑羽已经许多年没有显现。但上次出现,群山狼族五个部落一个被灭,一个向山外逃亡,而我们也受到牵连,差点全部死在这座山里!”

被称为首领的成熟女性眉眼一凝,咬牙切齿。

旁侧的女子垂下眼眸,紧了紧薄唇,声音犹豫道:“首领......当年要不是白狼他......”

“别给我提白狼!”被称为首领的女性怒声打断她的话,狠狠瞥了女子一眼。

“要不是白狼不听我阿爹的劝告!我们雪狼族何至于如此!何至于招惹上那群疯狗!”

“就他知道什么狼族大义?!就他念及什么兄弟之情!就他的亲人是亲人!”

“以后任何人都别在我的面前提起白狼!谁再在我面前提‘白狼’的名字,就自己削去耳朵!”

“是,雪狼首领。”

女子惶恐地低下脑袋,面色如常的男子也默默垂眸。

“走!带十名战士,去巨狼族地!”

......

与此同时,群山的另一边,山巅之上云海之下一片无树的平地。

毛发黄黑相间,薄耳于斑斓的发丛中露出尖角,面庞温润,嘴角勾起一片祥和的青年男子正坐在聚落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被一群嬉闹的孩子簇拥着。

“祭司哥哥,我还想看!还想看!”

小男孩撑大了灵动的眼眸,撒娇般抱着青年男子的膝盖嚷嚷道,开口间,露出尚未换尽的乳牙。

“唔!你!我...我也要看!”

被雀跃的男孩挤到身后的小女孩当即气鼓鼓地隆起腮帮,迈开小腿,哒哒哒,像一只小兔子般蹦到了青年男子的怀里。

“我也要!”

“我也想看!”

“还有我......”

十来个站起来不到坐着的青年男子胸口的小孩子纷纷喧闹起来,蹦跳着,喧哗着,如众星拱月,将他围在了中央。

青年男子眯起双眼,一只手轻摸膝盖前小男孩的脑袋,另一只手揽住拱上胸怀的小女孩,露出温柔的微笑。

“哥哥累了,下次再给你们表演好不好?”

“再来一次!最后一次嘛!”

舒服地眯起眼睛享受着温暖的大手抚摸的男孩抬起头,撅起嘴巴嘟囔道,玲珑的瞳孔中水汽朦胧。

“小黑子!哥哥说他累了!”蜷缩着尾巴窝在青年男子怀中的女孩忽然扭头,露出了温怒的表情。

她对着小男孩呲了呲小小的虎牙。

“那你还抱着祭司哥哥干什么?”

小男孩脸上的表情骤然变化,他斜着眼睛与女孩犀利的目光激烈碰撞。

“好了好了。”青年男子见状,半笑半叹的摇了摇头。

“那我就再表演一次好了,不过,这是最后一次哦。表演完,你们就要遵守约定,放哥哥离开哦。”

说话间,青年男子抬起左手,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语毕,他便张开五指,向虚空中一抓。

骤然间,一根小臂长短,乌黑如墨的羽毛凭空出现在拇指、食指和中指之间。

“给。”

青年男子捏着手中的羽毛,动作轻柔的递到了右臂臂弯之中的女孩面前。

小女孩一怔,面俏微红,探出稚嫩的双手接过,将有自己一半高的羽毛攥在了胸前。

“好了好了崽子们,和祭司大人作好的约定就要遵守,快散去吧,散去吧。”

一条由人踏出延伸过来的山道上,一位身形相较于青年男子要稍矮的中年男人拍着手掌慢步靠近。

红色的兽皮披肩由双肩搭下,跨过胸前。

“族长,您怎么来了。”

青年男子一边浅笑着向走来的男人打招呼,一边微微弯腰挥手向孩子们告别。

“黑羽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黑羽?什么黑羽?哦...你说那个‘黑羽’啊......”

目送孩子们的背影沿着山路消失在坡下,青年男子重新挺直腰背,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去啊。”他平淡地从裂隙般的唇齿中吐出两字。

“真去?”

“为什么不去?”青年男子微微偏头,半眯着眼睛望着族长。

“你不怕他们下套?”族长皱起眉头,双手负在了背后,半掌长须在脖前浮动。

“下套?”

青年男子似有似无地轻笑一声,嘴角的弧度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就像是定格在了脸上。

“只要鬃狼族能够独善其身。黑狼想做什么,狼族之首谁来做,传承被谁得到,我都不关心。”

“那要是不能独善呢。”灰白的胡须颤动,似有山风吹拂。

“......”

青年男子没有回应。

如同用刻刀雕嵌在脸上的微笑始终如一。

唯独不同的是,他半睁半掩的双眼彻底眯了起来,弯成一道月牙般的缝隙。

缝隙之中,隐有光芒闪过。

光芒之中,窥不见丝毫笑意。

......

嚎狼族里的很多事物就和这雨季来临前必回会出现的阴云一样,时隔多年、数十年、数百年,也未曾改变,其中就包括那一顶顶尖尖的,圆锥状的小屋,也包括那至死不渝的誓言。

即便乌云遮天,或许看不见小月吞大月,狼头也知道,连绵细雨的日子就要来了。

不过也有的发生了改变。

他的目光追上一道白色的侧影,侧影的主人刚从蓄水池旁的圆屋之中走出来,一只手握着一卷蜷起的兽皮,褐色的兽皮上似乎画上了某种类似符号的奇怪黑色线条,另一只紧紧攥着什么,拳心抵在胸口。

“唉......”

狼头没有惊动小白,而是不动声色地向后靠了靠,将自己的身影挪出她的视野,藏在了一栋小屋之后,默默地目送小白的背影离去。

待再也看不见视野中那抹白色的身影,他悠悠感叹道:“她也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次日。

一大早,天蒙蒙亮。

狼头匆匆爬起来,套上兽皮,来到两栋紧紧相挨的小屋边。

等到小白手心握着几片巴掌大的树叶掀开皮帘,白色的尾巴紧紧缩在双腿间匆匆跑进树林,他便一个矮身,钻入鹭的小屋。

“阿爹?你怎么来了?”

鹭正抱起空陶盆,欲去蓄水池打一盆清水清洗头发。如果可以,那就趁部落里走动的族人还很少,顺道去圆屋看一看祭司大人恢复的怎么样。

不料,阿爹的突然到来,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额...嗯...就是来看看你状况的怎么样。”

正要开口直言,狼头忽然想起那晚砸在自己脸上的干草,喉咙就像被巨大的肉块梗住了一样,支支吾吾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先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霎时,感受到一道异样的视线从身旁袭来,狼头侧目,便看见鹭正用一种面无表情的表情看着自己。

“阿爹,我还有几日就要成年了,以后您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能随便进我的房间了。”

闻言,狼头猛然一怔。

是啊,没想到小小一点看着长大的崽崽,现在马上就要长成大人了。

在感叹时间从指缝间无声无息流逝的同时,他眼神飘忽,若有所思地说到。

“啊...是啊......你前日一整天没吃没喝,昨天晚上还半夜爬起来给祭司大人换药,我担心你的身体难道就不是重要的事情吗?”

哪有一天没吃没喝。

明明早晨吃了,晚上回来的时候也吃了好吧!

鹭皱了皱眉头,不假思索地开口回道:“这算什么蹩脚的理由,我看......”

猝然,她瞪大了眼睛,脸色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

“阿..阿爹!你怎么知道我半夜给祭司大人换药了?!”

狼头略感疲惫地伸出手掌扶住额头。

心中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原因,你们两个女娃真是如出一辙。”

......

一直待到部落的人声渐渐增多,小白这才从树林中走了出来,相比去时,原先她手中攥着的宽大如掌的树叶,现在换成了一把叶边呈锯齿状的狭长绿草。

“诶?鹭?”

远远地,视野中,鹭抱着空陶盆满脸通红地撞开门帘冲了出来。

偏头间,鹭瞥见了那道正穿行在一栋栋尖顶小屋间迎面而来的白色,眼底旋即闪过一丝如毛线团纠葛的慌张。

她没有停下脚步,脸快埋进了陶盆里,头也没回,逃也似的,步伐反倒迈得更快了。

“唔......”

小白停下脚步,目光送鹭稍稍佝偻的背影离去,转而扫过鹭居住的小屋。

小屋门帘虚掩,阴影之中,似有低沉且无奈的叹息传出。

沉思片刻,小白挪动身子,调转方向,捧着绿草朝着蓄水池边的圆屋那边走去。

刚靠近低垂的兽皮帘,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屋里飘了出来。

“鳄老,大清早麻烦您过来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若非事情非常重要,不方便让太多人知晓,我原本是打算亲自登门拜访的。”

“祭司大人太客气了。”另一道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背对着门扉的方向毕恭毕敬的回到,“只要祭司大人有需要用到我这把老骨头的地方,我随时愿意效劳。”

紧接着,屋内响起金属摩擦石头的脆响。

“祭司大人,您的这把匕首用起来手感真的很好,在解体食尸鸟的时候帮上了大忙,要不然,我这一身老骨头怕是要在那头鸟上多费很多力气了。”

“鳄老就收下吧,这把匕首从送到您手中的那一刻起,就是您的东西了,哪有送人的东西再要回来的道理。一直以来,您都默默承担着部落里的解体工作,全部落收获的猎物都压在了您一个人身上,这么一做就是几十年。这把刀不仅仅是为了减轻您的工作压力,也是代表了我对您一直默默奉献的感激之情。倒是收徒的事情,您考虑的怎么样?”

“‘收徒’啊...哈哈哈。”

“收一位学徒,不但能够将您娴熟的解体技术传承下来,还能为您减轻负担。您年事已高,最近部落狩猎强度也在增大,要是再这么操劳下去,您的身体会吃不消的。收徒方面,您是遇到了困难么?”

“祭司大人,您知道在我主动承担起解体工作之前,部落里收获的所有猎物是交给谁处理的吗?”

小白轻手轻脚地躲在圆屋墙边听着。

对于鳄老提出的问题,她也不知道。

似乎从自己记事起,嚎狼族部落的解体工作就是由鳄老在做。

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就像叶子枯了就会掉落,硕果熟了就会断蒂,当成了某种理所应当。

包括自己,谁也没有想过鳄老哪一天会离开,解体哪一日会交给其他人去做。

“嗯...不知道,还请鳄老赐教。”吴廖诚恳的问到。

“谈不上什么值得教授的知识,活得久了,自然就知道了。答案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由最优秀的猎人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