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和凝走进御书房。
她穿了一件靛蓝纱裙,外面套上深蓝绣花大袖。
皇帝抬眸看她时,犹见眼底的青黑,昨晚一宿没睡呢。
“皇上。”
“嗯。”
接着便重新埋进政务,不再管她。
和凝拿书翻看一会,见皇帝有些疲劳,坐在椅子上闭眼,用手揉揉山根。
她站起来,走到皇帝身后。
“让臣妾帮你揉揉?”
“嗯。”
她给皇帝揉揉眼周,“皇上睁开眼看看。”
皇帝睁眼,沉吟,“清朗明亮,疲惫骤减,爱妃揉的是穴位?”
“是攒竹、晴明、四白穴。”
皇帝转头看她一眼,将她拉到身前,扯开大袖衫,看到肩头被咬的地方包了层纱布。
连血都没流,还包纱布?
“很痛吗?”
“不疼也要涂药才行,若是被别的妃子看到,又说臣妾魅惑皇上。”
其实是他自己给她弄上去的。
“你知道御史台,除了御史大夫韩子晔之外,那些言官如何说你的吗?”
他们还敢在奏折里写她?!
和凝坐在他的怀里,无辜地看着他,“臣妾可是为了皇上才与群臣争辩的。”
皇帝笑笑,拿了一本奏折给她看。
“此女嗜财如命,野心勃勃,诡计多端,淫乱堕落,皇上再留此女,恐怕会倾覆大梁江山!”
这些人算是把她的性子摸透了,不过最后一条“淫乱堕落”她不认。
那是狗皇帝自己内心的欲望过盛,自己只不过是把他内心欲望折射出来罢了。
他见她并未生气,有些好奇。
“爱妃不生气?”
“皇上为何不随了他们的意?”
但凡狗皇帝随了群臣的意,她就能金蝉脱壳。
“朕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君王。”
他看着她,“爱妃知道群臣对你恶语相向,会如何?”
和凝看着皇帝幽深莫测的眸子,他是在试探她有无玩弄权术之心?
排除异己,拉帮结派,颠覆朝政,可是狗皇帝的大忌。
“臣妾也只能受着,还能怎么办。臣妾一介女医,只懂治病救人,皇上知道臣妾之心那便好。其他的,臣妾不在乎。”
他垂眸,轻吻她的唇。
最好是这样。
——
和凝转转眼睛,“对了,弄玉公主和亲之日是何时?今日都是八月了,臣妾与弄玉公主算是投缘,想在她走之前与她说说话。”
也不知弄玉何时与她交好的。
“她过了中秋,二十再出发去北燕。”
和凝点头,又向皇帝哭诉。
“皇上的生辰也快到了,臣妾现在每日上午要练舞为你献艺,下午要来御书房侍书,有些疲累呢。”
皇帝看着她造作的样子,和朝堂上那般咄咄逼人的气势截然不同。
怎么,这是想套到选后名册和弄玉的消息,就要把他扔了?
“爱妃若是疲劳,可到床榻上小憩。”
“皇上都没有小憩,臣妾怎么敢?”
她与他对视,拉扯起来。
他敲敲她的额头,“爱妃在想什么呢?”
和凝挣脱出他的怀抱,“皇上,臣妾从小便未曾学过琴棋书画,此次学舞也是为了在皇上寿宴上展示。可是时间紧迫,还望皇上宽限些时日,等皇上寿宴过了,臣妾再来侍书,如何?”
皇帝看着她,怀疑她的目的,不是练舞。
“果真?”
“果真,太后安排了一位舞伎教臣妾练舞,名叫锦带。不如今夜掌灯,皇上陪臣妾回宫赏月,顺便欣赏一下锦带的舞姿?”
月初,正是弦月当空的时候。
难得她邀请他到长乐宫。
“也好。”
和凝笑了,“臣妾在给皇上揉揉肩。”
——
戌时掌灯。
皇帝与她一起回到长乐宫。
锦带早已等候在殿外。
“参见皇上,月嫔娘娘。”
“免礼。”
锦带抬眸,看向皇帝。
皇帝见锦带生的水灵,桃花眼,身段纤细,是个美人。
和凝看一眼皇帝,心想或许能成。
“传膳到庭院汉白玉桌上。”
“是。”
长乐宫内萤火幽幽,风中带着木樨甜甜的香气,草地中各色花朵盛开,池鱼游曳。
乐师吹奏长笛,锦带舞姿轻盈,眉目含情。
和凝为皇帝倒上一杯酒,为自己倒上一杯茶,静静观赏着锦带的舞姿。
“皇上觉得如何?”
“不错。”
她笑着,喝下茶水,又吃了两口小菜。
“爱妃学得怎么样?”
她不加掩饰。
“臣妾还未及锦带半分,不敢在皇上面前献丑。”
皇帝看着她。
“若是爱妃在朕的寿宴上一舞倾城,朕重重有赏。”
“那臣妾可要为赏赐,好好练练。”
皇帝喝了酒,白日里的疲惫渐渐消散。
庭院中舞女的音容笑貌,让他脸上浮现笑意。
想着她的舞姿是否也会如这般灵动。
而和凝一心想着,锦带若是个有眼力见的,此时正是好机会呢。
快上。
——
锦带渐渐来到汉白玉桌旁,她半透的帔子拂过皇帝的双眼。
叶南俯身询问,“娘娘?”
她摇头,“无妨。”
她不但不阻止,还要给锦带靠近皇上的机会。
“对了,皇上,臣妾闲时做了点解除疲劳的药丸,皇上可以吃吃看。”
作势起身去拿。
皇帝点头。
和凝走到殿内,叶南跟随在后。
“娘娘可是要锦带靠近皇上?”
“嗯,只要皇上对锦带满意,何不随了太后的心思?本宫一介医妃,用不着与那些女子争宠。”
说罢,拿了一瓶绿瓷瓶站在殿门口,饶有兴致地看庭院内的锦带和狗皇帝。
乐师换了曲子,锦带更是舞得卖力了。
她身姿妖娆,对皇帝笑着。
“一不小心”摔到了皇帝怀中。
皇帝身体一震,锦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把推倒在地。
“放肆!”
和凝拿着绿瓷瓶走出来,急忙询问,“皇上怎么了?”
“你问这锦带!”
皇帝皱着眉,面色阴沉。
和凝来到锦带面前,和蔼地笑着,“锦带,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是摔倒了吗?”
锦带跪在地上,“皇上饶命,奴婢一时脚软才会,才会,”
“恐怕不是脚软,是故意摔倒朕身上!”
她故作惊讶。
“锦带,你怎么能摔到皇上身上,万一把皇上弄伤了怎么办?”
转头跪地向皇帝求情。
“皇上,臣妾向锦带学舞已经有一段时日,绝不会故意摔倒的,肯定是天色太晚,看不清脚下。求皇上恕罪。”
皇帝看着她,眼底流露一丝怒火。
“你居然替她求情?”
不然呢?
“你知不知道她刚才在干什么?!”
人家只是勾引你不成功而已,还要怎样?
这次不成功,她还要留到下次用。
下次给狗皇帝下点药。
和凝抬头看着他。
“臣妾只看到锦带在献舞。”
皇帝愤愤地甩袖,她是故意让舞伎来引诱他的,知道这一点更让他怒火中烧。
“舞伎锦带,在月嫔宫中意图不轨,拉下去杖毙!”
杖毙?
和凝惊讶地看着他,锦带哭喊着被宫人拉走。
皇帝怒气冲冲地走出长乐宫,吴公公在后面小心谨慎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