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子时,叶南来到她的床边。
“娘娘。”
和凝坐起来,“你的伤怎么样?”
叶南露出左臂,还有些血迹从纱布中透出来,应是下午查验时渗出来的。
这不可避免。
“有娘娘给的金创药,很快会好的。”
她垂眸,“北燕刺客一来,皇宫的戒备会更严,潜逃出宫得缓一缓再说。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
“是。”
叶南抬眸看着她。
“今日宫内皇上下旨取消了弄玉公主的和亲。”
“我料到了,北燕趁乱抢了西戎的领土,主战派又来大梁刺杀弄玉公主,皇上不会善罢甘休的。”
“另外还有一事。”
“何事?”
“柔然与大梁和亲,嘉音公主将不日到达京城。”
“嘉音公主?”
皇帝现在没儿子,其他邻国的和亲,要是送公主过来肯定是送给皇帝做妃子。
这狗皇帝,艳福不浅。
下辈子她也想当皇帝。
“正是,传闻嘉音公主乃柔然国色,生得一双湛蓝眸子,肤白如玉,身姿窈窕,舞技超群。”
“真有那么美?”
她的眼睛放绿光。
若是美人,她也想看。
叶南看她的样子还巴不得柔然公主马上来,甚至还有些流口水的架势。
“娘娘不嫉妒?”
她摇头如拨浪鼓。
“我巴不得她们引开皇上的视线,要不然我怎么潜逃?”
“可是,我觉得皇上对娘娘是有情的,在宫中做后妃,也免得参与江湖纷争,持刀行凶的日子哪有现在这么好过?”
“你说得对,但如果皇上知道我是杀手的身份,他还会对我如此吗?
还是会迫于群臣的压力将我杀了?医者不能杀,但还可以用刑。”
叶南顿了顿,欲言又止。
听小德子说,昨夜正殿的动静不小,响了好久。
早上皇上起来到处找她家娘娘。
吴公公提醒是出宫看诊去了,才恢复往日的镇定威严,冷酷无情的君王模样。
“若皇上知道你是杀手,也愿意帮你隐瞒身份,把你留在身边呢?”
她用看花痴的眼神看叶南。
“叶南,你恐怕是话本子看多了。”
“他是一国之君,怎么会把杀手放在身边?除非他疯了。”
她是揽月阁的终身杀手,只要脚趾缝里的刺青在,她就是杀手。
不论如何,她已经习惯持刀行凶的日子,反而过这种安稳日子一点也不舒坦。
叶南被她敲打一下额头。
“回去好好养伤吧。”
“知道了,娘娘。”
——
此后的几日,皇帝都没来长乐宫。
她正好继续练剑谱。
不知九月能否如期参加北燕的比武大会。
届时若她去了,剑法肯定没其他剑客杀手耍得好。
即便苦练,也得另辟蹊径才能赢。
八月二十日,出宫时禁卫军还特意提醒她,这个月的看诊时间已经结束。
狗皇帝真算得精,多一天都不行。
本该是弄玉出嫁的日子,街道上却多了些惶恐不安的人。
人人都在囤积粮食、盐,担心北燕和大梁开战,届时民不聊生,尸横遍野。
来到和氏医馆,小五画了眉,擦了脂粉,甚是漂亮。
但神色有些凝重。
“娘娘知道义渠之战梁军溃败的消息吗?”
“知道。”
“不知接下来两国是否会大战。”
和凝背对着他,正在准备银针。
子儒正在给他脱衣服。
“打不打都与本宫无关。”
子儒把他放置到浴桶中,热气弥漫。
“娘娘难道不怕北燕南下灭了大梁?”
子儒大惊,这话怎么能说?
“公子?”
她只是淡然地笑。
“在这里说便罢,可别在外面说。不过本宫认为,灭了就灭了,国运兴衰自有天命。”
他寻声朝她笑。
“娘娘真是通透,小五佩服。”
她将银针扎到他的头顶穴位。
“此次是本月最后一次施针,回去后好生休养,下个月会换药,做好疼痛准备。”
“疼痛准备?”
“你现在经历的疼痛是否像针扎一般?”
“正是。”
从头顶到脚底。
“你的身体状况不错,身体寒毒已排除。下一步复诊,每次针灸后再药浴,药会生精活血,但也会引起剧烈阵痛。”
“小五知道了。”
和凝将毒血擦拭拧进瓷瓶中。
“今日寒毒淬炼后,便可以给你。”
她看到他脸上浮现的狠戾之色。
“那眼睛呢?”
“还要再等等。”
牵机的毒还有残留。
“有劳娘娘。”
毒血在小炉中不断翻滚,她戴着面巾都能闻到一股刺鼻气味,恐怕吸进鼻孔也会中毒。
于是她关上厨房的门,等待两个时辰的淬炼结束。
郑氏已经能下地走路了,走向她。
“娘娘。”
“接下来的安排,本宫已经交给扶风,你们不必担心。”
她立即走到院子里,以免郑氏吸食厨房飘出来的毒气。
“娘娘,这个月末,我们就要走了,不能亲自与你道别,真是有些可惜。”
郑氏眼中泛着温柔的光。
感谢与不舍。
她最受不了这种场面。
“大夫与病人终有一别,本宫更希望你能快些好起来。离开说明病痛已经消除,这是本宫最想看到的。”
郑氏拉着袁涛跪在地上。
“谢娘娘救命之恩。”
“不谢。”
她面色淡然。
叮嘱袁涛,“记得为师给你说的话,以后但凡有事写信告知我。”
“是,师父。”
两个时辰后,她重新打开厨房,小炉子里只剩下一层贴底的黑色粉末。
她的眼底流露一丝邪恶笑意。
用竹片仔细刮下寒毒,倒入小瓷瓶中。
小瓷瓶随她的手摇晃两下,带入东边厢房,放入小五的手中。
“你的毒。”
他捏紧瓶子。
“子儒,妥善保管。”
“是。”
“下毒时最好与食物共同服下,容易吸收毒性。”
闻言,小五顿了顿。
“与食物同服?”
“嗯,想到什么了吗?”
他中毒那么深,应是很久以前就开始下毒了。
见小五陷入沉思,她不再说什么。
子儒抱着小五离开。
二人穿行到京城郊外的偏僻山林中,此处距离京城和氏医馆尚有两个时辰的路程,每次针灸二人都要在夜色中出行。
子儒将他放到茅屋内的座椅上,再前去熬药,接着一个黑衣人落到茅屋院内。
“回公子,苻坚的兵马仍在义渠城,未有退兵迹象,不过也没有欲南下的征兆。”
苻坚是慕容盛的人,此次北燕出战,必定是慕容盛出的主意。
他真是胆大,居然敢夹萧衍的盘子里的肉。
父皇在七年前于淝水与萧衍交战,萧衍虽身受重伤,但以五万兵力将燕军十万大军击溃。
燕军被逼退到青州以北,让出百里疆土,父皇对此一直记恨在心。
想必这次是为了在父皇面前争光,欲夺太子之位。
不过即使他率兵攻打渭州也支撑不了多久,最多把大梁打下来的西戎领土吞了。
萧衍岂能让他这么嚣张下去?
小五呼唤子儒,“把那寒毒给他。”
子儒将包袱里的寒毒取出,交给黑衣人。
“告诉祖父,我的寒毒已排出,这毒已淬炼,让他帮我杀了乳母。”
永远想不到会背叛他的人,居然就是下毒之人。
此人留在母妃身边必是祸害。
黑衣人谨慎地收好毒药。
“另外查查三公子在干什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