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荷抬眸看皇帝一眼,迅速低头。
“师父,皇上进来了。”
她面色淡然,始终埋着头。
“太后的病可能医治?”
“回皇上,太后的病由来已久,我暂且试试,皇上请在外面等候。”
皇帝停顿片刻,回到外面坐着。
她一边针灸,一边给舒荷解释穴位作用和针灸技巧。
语气平和,毫无波澜。
其实屋里屋外只隔着一堵墙,皇帝能听到她说话,她也能听到殿内的声音。
只是她不知道,为何那些嫔妃现在都如此安静,以前虽然斗得厉害,但表面和谐也要装一下。
现在装都不装了,皇宫里说不定发生不少事。
舒荷,“我们要针灸多久?”
“一个时辰,另外还要给太后开方剂。”
她转头看向寝殿外。
“小德子公公?”
小德子走进去。
“法师有何吩咐?”
“劳烦你给皇上说,我需要看看太医院之前给太后开的方剂。”
小德子点头,转身来到大殿。
皇帝已经听到了,直接让他去了太医院。
拿到方剂,她提笔开始在桌上写新的方剂。
“黄连温胆汤含黄连、竹茹、枳实、半夏、陈皮、甘草、生姜、茯苓,此汤有清热化痰、宽胸散结等功效,每日要给太后服用一次。”
小德子点头接了,转身要走。
“等等,方剂还没写。”
她再将方剂写明,里面有黄连、黄柏、黄芩、人参、黄芪、麦冬、生地、天花粉。
写完交给小德子。
“每日三次煎服,另外太后从今后起,便不能任何带甜味的东西,也不能吃肥肉、油脂多的东西。”
“是。”
一个时辰后,她拔针,将银针递给舒荷收纳。
太后出了一身汗,虚弱地半睁着眼睛。
“是你啊。”
“是我,太后。”
小德子看太后醒了,连忙去告诉皇上。
皇帝走进来,她便退到后面,埋着头。
“母后感觉如何?”
太后看一眼皇帝。
“风烛残年,不知还能撑几时。”
皇帝看向她。
“太后的病如何?”
“回皇上,太后的消渴病已经十分严重,暂无药可根治,只能吃药延缓病情恶化。”
皇帝的眸子暗下去。
她站在不远处,看着皇帝握住太后的手。
“真的无药可治?”
“虽然无药可治,贫尼开的方剂太后吃了以后,记得忌口,还是能多活一年左右的。”
舒荷惊讶地碰碰她的手。
“师父,你怎么能这么跟皇上说话?”
她一脸无所谓。
将死之人,给家属太多希望作甚,到时候徒增痛苦。
皇帝听罢,高大的身躯一怔。
太后转头看向她。
国师已死,她被软禁在京城中,皇帝也三番五次派人去监视。
他冷落后宫,迁怒宁妃,说再多也不听。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她回宫。
也不知,是否是人之将死,看淡了。
“皇上,太后,贫尼告退。”
“法师?”
太后叫她。
“是。”
“深夜召你入宫辛苦了,延兴寺在覆舟山,路途遥远,要不今夜你就宿在宫里,明日再走吧。”
太后想把她留在宫里过夜?
万一狗皇帝起了贼心,在永寿宫里让她破了色戒怎么办?
她猛地抬头,却与皇帝的目光交汇。
皇帝也不知为何太后要这么说。
但即便只是她短促的一个抬眸,也会让他如死灰般的心,重新燃起火焰。
她再次埋头。
“多谢太后美意,贫尼明日清晨还要修早课,今夜必须回覆舟山。请太后保重身体,后续每隔七日,我们还会来给太后诊脉、针灸。”
皇帝握着太后的手,下意识地看她。
太后虚弱地答应。
“好,那我让卫嬷嬷送你们。”
“谢太后。”
二人回到覆舟山已经卯时。
舒荷倒头就睡,她把方剂和针灸的东西列好。
想到皇帝看她的眼神,便十分不舒服,起鸡皮疙瘩。
每隔七日去复诊的活,就交给舒荷做吧。
.
七日后,皇帝来到永寿宫。
他询问卫嬷嬷,“和氏医馆的大夫来复诊了吗?”
“来了,正在里面。”
皇帝迈入寝宫,只看到那个小姑娘。
舒荷见皇上来了,连忙行礼。
“皇上。”
“只有你一个人来?”
“是。”
皇帝幽深的眸子含着些气愤。
“好好看,若是看不好,我可要找你师父算账。”
“是。”
舒荷看皇上那冷酷的样子,和上次来的时候简直天差地别。
天子真是喜怒无常。
怪不得师父不想来,把这苦差事交给她。
.
和凝此时正在晋国公府下棋。
晋国公落下黑子。
“之前我跟你说,要是病好了就给你讲讲我儿子的故事,正好今日有时间,给你讲讲。”
“国公爷请讲。”
“我儿子和那小子从小就穿一条裤子,但我儿子的性格随我,十分豁达,那小子不一样。”
她抬眸,“怎么不一样?”
“可能是家里管得严,从小就特别想得到父亲肯定,可是父亲从未夸过他一句,即使他做得再多也没用。久而久之,习惯察言观色,掩盖自己的心思,算是心思缜密的人吧。”
“想的太多确实活的累。”
“谁说不是呢,每次我儿子都跟着他,小时候拿弹弓打鸟,长大拿刀剑杀敌。我儿子没什么诗词歌赋的天赋,但那小子确实聪明,诗书礼乐无所不通,若是做个文人说不定会比现在好。”
晋国公说的可能是朝中的一个武将吧。
“可是那小子,偏偏为了向父亲证明,去上阵杀敌。最后一场战争是在淝水,五万兵马对抗十万大军,险中求胜。”
“恐怕死伤惨重吧?”
“嗯,我儿子和那小子行军路上,在一个峡谷内准备包抄北燕大军,正以为北燕只有五万兵马的时候,突然又来了五万援军。
若不是那天狂风大作,梁军突袭敌营,用带油火的箭点燃营地,说不定是惨败。”
她将额前的头发撩到而后,落下一子。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你说的对,他们当时就杀入敌营中,二人都受了伤,北燕惨败,大梁军队也死伤惨重。就在他们以为胜利的时候,一个北燕将领突袭,我儿子帮那小子挡了一刀,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