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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盘元年 十二月十日】

无数医者自四海八荒匆匆而来,入了金陵,经太医院神医谷层层选拔,只为那帝王封赏。可惜数千人里,真正有真才实华留下来的,不过寥寥几人。到了玄台面前,两三个问题,便被难住,败下阵来,连面见医道魁首魏晨的资格都没有。

祝暮泽派人去请各门各派的得道高人,但结果,却如同魏晨说的那样——没用。

无论是道门还是佛门,亦或者其他门派,只要是有些传承与道行的,皆是闭门谢客,拒不入京。也就那些没本事又想赌一把大的的,入了京,没了命。

……

申时三刻,苏忆桃咳了一阵血,清醒了。

祝暮泽得到消息时,正在疾风殿与臣不焕等近臣商议国事,他愣了片刻,回过神来的时候握着密报的手都在抖,最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臣不焕。

坐在下首的臣不焕无奈起身,直接拿过祝暮泽手里的密报,“陛下去吧,若陛下信任,剩下的,就交给臣来安排。”

祝暮泽看着空荡荡的手,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匆匆离开。

一路飞奔,祝暮泽到绶安宫的时候,姜渺已经扶着苏忆桃坐起来了,此时,正端着一碗粥放在唇边吹着。

姜渺舀起一勺梅粥,放在唇边吹了吹,抿了一点,确认不烫,才送到苏忆桃唇边,“喝粥啦,梅粥,今日刚摘的。”

“陛下。”

祝暮泽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又不好直接赶姜渺离开。

皇权不压姜渺。

姜渺又喂了两口,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白瓷碗,但没有把汤匙放回去,而是拿了一柄新勺放进粥里。

“陛下,臣伤口有些疼,剩下的你喂吧。清粥不管饱,晚一点儿,陛下喂她吃一碗梅花汤饼,还有梅花糕点,可以适量吃一点——若不好把握,问问玄台。”

“嗯。”

祝暮泽端起梅粥,坐在姜渺刚才坐过的位置,唤了声妻主,帮她试温,喂粥。

隔着一层纱帘,姜渺朝着祝暮泽的背影做了个“咬死你”的动作,并无声地吐了口唾沫,在在内心骂骂咧咧离开了。

“抛下政事过来的?”

“……嗯,”祝暮泽答话时明显没有多少底气,虽然苏忆桃看不见还用黑缎蒙着眼睛,但他还是不敢抬头看她。

此时此刻,祝暮泽眼里只有这小小的一碗梅粥以及憔悴的她。

白瓷碗,红梅粥,添了些糖,很香,也很好看。

祝暮泽依旧一口一口喂着粥,手上的动作很僵硬,几次都戳到苏忆桃的牙齿。许是因为半天没有得到回应,祝暮泽更惶恐了,低着声音问:“妻主?”

“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苏忆桃偏了偏头,把怼到嘴角的梅粥含进嘴里,“哪有那么多对错,能抛开,是你有本事,抛不开或者出了事,那就是你活该。”

苏忆桃的语气多少有些刻薄。

“妻主教训的是,是我笨。”祝暮泽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

“我看不见……咳咳,你也看不见了吗?再怼到我脸上,就滚出去让渺渺来!还用不着你用梅粥给我涂胭脂!”不知道怎么回事,苏忆桃今日脾气格外冲。

可偏偏是这种暴躁,给了祝暮泽一个台阶,让他的胆子大了几分。

祝暮泽在苏忆桃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不怕她发脾气,就怕她没脾气。

笑面狐狸苏忆桃,这称呼可不是白叫的。

苏忆桃总能噙着笑,用风轻云淡的语气,搅弄风雨,将这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

最好应付的,其实就是脾气暴躁的苏忆桃,矛盾点很清晰,也容易解决。

“我错了妻主,不该走神!”祝暮泽呼了一口气,心里的负担少了不少,认认真真喂着粥,“我错了,别赶我走……”

“妻主~”

“乖乖喝粥,等你吃完,我就去跪着反省好不好?”

“……”

【涅盘元年 十二月十三】

亥时一刻,半轮月色悬在天,星星点点,纤云浮动。

白玉栏杆边,裹着玄色鹤氅的苏忆桃紧紧靠着,白发如雪,束以红绳,然而那双最是勾魂的桃花眼却被黑缎遮住,让人不能得见。

苏忆桃怀里没抱手炉,而是揣着只狐狸,是小念雪。

祝暮泽倚栏而立,青色剑袍在月色下猎猎作响,手里捧着一只桃花黑陶埙。

“想先听什么?”祝暮泽嘴上虽然是这么问的,但其实他心里没有多少底气,也没指望苏忆桃会回答。

但人生总会有太多出人意料。

“《祈春调》。”

“啊?”

“怎么,不会?”

“会!就《祈春调》!妻主想听,我给你吹一百遍都行!”

祝暮泽双手扶埙,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动,与此同时,圆润幽沉的曲调在寒风中荡漾开来。

声浊而喧喧在,声悲而幽幽然。

曲调婉转间,埙声绵绵不绝,仿佛穿过了无数岁月,穿过千万里山河。

祈春祈春,春未至。

这首曲子,无论怎么吹,都带着一股难以抹去的悲凄与哀婉,却又在缠绵缱绻中弄人心弦。

一曲旧调,无数情丝。

祝暮泽满是温情的眸子已然有些湿润,眼眶也被无情的寒风舔红了,羽睫根部带着染着湿意。

《祈春调》,是父君教他的,是江南的曲,是烟雨的调。

苏忆桃依旧保持先前的动作一动不动,只是抚摸着小念雪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僵在那里,动不了。

遮住双眸的黑缎,早已被泪水濡湿。

“这么多年……咳,咳咳,这调啊,还是当年的调。”

调是当年调,人还是当年的人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

“阿泽,我想听那天夜里,你答应我的那曲——你谱的曲。”

“遵命……”祝暮泽掌心多了些湿意,擦掉汗,才继续捧着埙。

他用敛着黯淡微光的眼,看着人间属于他的月。

唇角的笑,荡开,只需要一瞬间。

埙声起落,故人泪垂。

“有名字吗?”

“什么?”

“曲子。”

“等妻主赐名。”

“《朱颜》如何?”

“好!”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苏忆桃没留住容颜,也没留住朱颜,而人间,也快要留不住卦仙。

******

红梅幻境。

朱颜抱着赭梅古镜蜷缩在梅树枝头,红了眼,断了念。

“朱颜?怎么能叫朱颜?怎么能叫朱颜?!!那簪子是假的啊!怎么,我成替身了呗?我死了算了!”

“不对……不对!”

“我已经死了……我——”

“我早就死了啊……怎么能叫朱颜?!!”

“该死!【命运】到底想干什么?”

“本尊跟卦仙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仙!牵扯我做什么?”

“这该死的因果!谁想跟她扯上因果!!!”

朱颜曾经被蒙在鼓里,她痛,她恨。如今朱颜看清了,却更加绝望。

逃不出的深渊,斩不断的因果,谁不绝望?

******

【涅盘元年 十二月十七】

祝暮泽早朝时,苏忆桃又吐血了,精神似乎也不太好。

御前侍官一句“退朝”,百官死里逃生。

“啊——”

祝暮泽还没进绶安宫,就听见一声沙哑凄厉的惨叫,纵然那声音已经变了调,但他还是能听出来,那是属于苏忆桃的……

门开的时候,寝殿里的幔帐薄纱被冷风卷起。

苏忆桃衣衫不整地坐在榻上,她背靠墙壁蜷缩双腿坐着,半张脸埋在膝盖里,双手死死捂着脑袋,雪白的发乱糟糟披着,似乎还沾着几抹殷红。

祝暮泽进门的那一刻,苏忆桃骤然抬眼,仿佛心有灵犀般,两人对视上了,虽然其中一人什么也看不见。

黑缎被苏忆桃暴力扯开,扔在一边,露出来一双写满惊恐的眼。

细看之下,这双眼睛里满是绝望。

密密麻麻的,绝望!

“不,不要,别过来……”

嗓音凄凉,却又彷徨。

苏忆桃捂着脑袋,浑身骨裂般地疼,由内而外的疼,由外而内的疼,疼……好疼!

身上每一寸骨肉都仿佛被什么凿开,彻骨的寒意进一步将四肢冻僵,喉咙间涌上一股腥甜,却又被她迷迷糊糊地咽了下去。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妖魔鬼怪挥舞着爪牙朝着她扑了过来。

“别过来……”

苏忆桃疼极了,泪水先是在眼眶了里打转,最后又滚滚而下。

“怎么回事?”

榻前,魏晨拿着针,地上一片狼藉,药盅碎片和打翻的汤药撒了一地。

“不知道,本来昏睡着,我给她喂药,喂到一半人醒了就开始吐血。”

“我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刚才,打翻了药,我没敢靠近,怕刺激到他,就让人去找你。”

“刚才,殿下似乎又梦魇了……”

祝暮泽两步上前,眼底满是不忍,“弄晕成吗?”

“不太行……陛下也知道,这几日她一直在梦魇,若是强行弄晕,更损身子……”

“给朕一个解决办法!”

“……没办法。”魏晨孤零零地站在榻前,面对祝暮泽的呵问,她凌然不惧,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忆桃,然后便把手里捏出汗的银针收了起来。

“陛下先安抚她的情绪吧,臣再去弄些别的药,她这会儿就是只惊弓之鸟,小心刺激别到她。”魏晨说完,就拱手离开。

进来两个侍女收拾残局,屋子里的气氛压抑非常。

祝暮泽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苏忆桃身边,双手堵扶着她的肩膀,眉头恨不得拧成一个川字,“苏忆桃!”

“不…别叫我……”

“苏忆桃!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告诉我!”

苏忆桃蜷缩成一小团,手脚冰凉不断发抖。

头好疼!!!

捂着脑袋的双手更加用力!

“鬼…呲,要,好多要…煞……”

颤抖沙哑的声音吐出来的是晦涩难懂的文字,祝暮泽敢确定,并不是苏忆桃吐字不清,而是这几个【字】本身晦涩难懂,就算听清楚,也会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给强行遮蔽。

“佡!极北……天,祂!”

“山,好多山…东……”

祝暮泽听不懂,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思索片刻,紧皱的眉虽然没松开,但好歹打定了主意。

于是乎,祝暮泽也不再顾忌着苏忆桃的恐惧挣扎,强行掰开苏忆桃的手臂,在她满脸痛苦的表情中伸手扼住她的下颚。

俯身吻住那两瓣凝固着些许血迹的嘴唇,感受到苏忆桃一瞬间的松懈,祝暮泽心里松了一口气,双手搂着她的腰,给女子提供了一个支撑点。

而后,攻城掠池。

“唔……嘶啊!”

“呃嗯…放唔……”

祝暮泽轻轻松松就撬开了那两排贝齿,长驱直入,掠夺着她的呼吸,将她带进自己的节奏。

缠绵之际,祝暮泽狭长的狐狸眼中一片猩红。

这一片幽深的红,暴虐!嗜血!混乱!

耳鬓厮磨间,幔帐落下,隐隐间传出几声低语与啜泣。

只着寝衣的苏忆桃在挣扎中湿了眼睫,清冷褪去,紧闭的眸子染上一点霞红,有些浑浊的泪珠挂在眼尾,妖艳又惹人怜。

气息纠缠间,祝暮泽一直分心注意着苏忆桃的情况,他不敢太投入,怕伤着她。

片刻,两唇分离,带起点点晶莹。

祝暮泽轻轻蹭去女子唇边的水珠,有些咸,是泪,“妻主?”

“……”

苏忆桃瘫软在他怀里,没有说话,好在意识已然清醒。

可是……

人清醒了,可身体却更疼了,每一寸,都疼。

“斯……阿泽。”

“我好难受……”苏忆桃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她索性闭上双眸,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虚弱,无力地趴在男人肩头,疲惫地喘着粗气。

她的气息很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一样。每一次呼吸都让她感到无比艰难,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一般。

病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苏忆桃,浑身刺痛难忍。

“好累啊…”苏忆桃喃喃自语,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与无助。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这样的折磨何时才能结束。

总之,应该不久了。

“对不起…对不起妻主,对不起……是我的错!”

祝暮泽跪着,心碎了一地,嗓音里染着哭腔。

“不怪你……呼!”苏忆桃艰难抬手,轻轻地,轻轻地抚摸着他如同绸缎般的墨发,可仅仅这一下,就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苏忆桃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歪着脑袋咬在祝暮泽的侧颈处,像是惩罚,但更像是挑逗。

“妻主!”

“明日,让我见她一面……那个孩子。”

“今天好累,陪我,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