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组长办公室。
“穿山甲动了?”袁组长见黄处长匆匆从外面走进来,于是问道。
“他确实可能有问题,刚才他在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但他没等电话接通就挂断了,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又出去用公用电话打了一个电话。
即便是与社会上的眼线联络,这种做法也显得有些画蛇添足了。
上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黄处长问道。
“因为要以你们市局为基础成立专案组,这个线索才转到我的手上的,你想办法给他制造条件,让他真正的动起来。”袁组长说道。
“是!”
“他昨天到这里来找甄副处长,我看他是另有所图,你在这上面想想办法,要让他得手,我们有不少情报需要这位‘交通员’帮忙嘞。”袁组长笑着说道。
“我会尽快给他创造机会的。
还有一个情况,我们第一天开始监视穿山甲的时候,他也是在办公室响了几声电话铃、并没有去接通,然后就去公用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回来时故意磨蹭,在市局大门口遇到了去领试剂回来的柳玉茱,两人做了简单交流。
今天穿山甲打完电话,在距离大门一段距离的角落,躲藏了很长一段时间,从他的身形判断,他是在观察市局大门口,但他显然很失望,这从他最后狠狠把烟头丢到地上可以看出来。”黄处长认真的答道。
“他打听社会处翻译科的事情、绝对不是随口一说,要加紧对他的全面调查。”袁组长严肃的说道。
“这个任道远也是,他不知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么,不过是参赌么,怎么就心智大乱、说出档案室的工作性质呢!”黄处长对任道远自己承认的这件事非常不解,现在说起来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穿山甲小题大做的把那位女同志带回局里审问,可能就是要给小任制造心理压力,不说这个了,我对市局的人不太了解,你能不能把他和那个柳玉茱的情况跟我说一下。”袁组长不愿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马上转移了话题。
“穿山甲是国民党中央警校北平分校毕业后,分配到北平警察局外二分局的,他上班仅仅5个月,七七事变爆发、北平沦陷。
刑侦处甄副处长当时是在北京西郊西山一带、坚持敌后抗战的平西抗日游击队副队长,一次进城侦查时被汉奸发现,在日伪军追捕他的危急时刻,穿山甲利用自己地形熟的优势,带着他在大小胡同中左穿右拐,最终摆脱了日伪的追捕。
甄副处长很欣赏这个爱国青年,慢慢把他发展成为一名地下工作者,两人在抗日战争时期、多次共同完成了组织上布置的任务。
抗战胜利后,党中央高瞻远瞩,命令平西抗日游击队全部开赴东北,命令到的特别突然,甄副处长根本没时间进城通知他,由于他俩一直是单线联系,他的组织关系就这么断了。
根据他自己的汇报,以及组织上的调查,没发现他在国民党统治时期有任何可疑问题,也没发现他与国民党特务组织有任何联络。
虽然他属于留用人员,但甄副处长和平西游击队的一些同志都出具了书面证明材料,所以组织上决定安排他到市局工作,由于他一直没有入党、这个与当时险恶的环境有关。
所以,虽然我们社会部很需要这样熟悉北京、又有经验的干部,但他最后还被安排进了刑侦处。”黄处长说道。
“国民党的中央警校是完全被戴笠把持着的,警校学生中、很多都被军统秘密录用了,他会不会一开始就没把全部实情报告给甄副处长。
另外,抗战时期国共合作,作为一个爱国青年,出手解救甄副处长,并不能证明他不是军统秘密特工。
抗战胜利后,甄副处长突然去了东北,他根本不认识其他地下党成员,就算他是军统秘密特工,也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从而暴露他的隐蔽身份。
穿山甲之所以会被怀疑,是因为抓捕查尔斯的行动中有人泄密。
查尔斯坦白,他在去大栅栏的路上,一个女人在与他擦肩而过时,用英语说了一句‘the police want to arrest you’,但当时查尔斯因为对方说的不是中情局特定暗语,所以并没有相信她。
当天市局在大栅栏全程监控查尔斯,事前知道这件事儿的一共只有8个人:
张政委、你们局长、主管的王副局长、你、甄副处长、董文波、刑侦处侦察科正副科长孙有禄、吴天誉。
后来在同庆商行的货栈,秘密抓捕曹运闿、吴润昌等特务的行动,虽然任道远证明了摔炮不会是孙有禄、吴天誉摔响的,可他们都是在下午就收到了命令,他们都有时间把这个情报传出去。
你们社会处的调查报告我看过了,根据围墙上、屋顶的遗留痕迹,用弹弓投掷摔炮的,又是一个女人。
你说说那个柳玉茱的情况吧。”袁组长说道。
“柳玉茱也是留用警察,我们根本没有刑事解剖方面的人才,所以经过政审留用了她。
她是在重庆参加国民党中央警校3年的正科学习,1942年毕业后,分配到重庆警察局上班,她是个典型的巴蜀美女,没多久就被重庆市警察局副局长的儿子相中并展开追求,42年底结婚。
抗战胜利后,她的公公是北平警察系统的接收大员,于是举家搬到了北平,国民党的劫收、就是大搞五子登科,她公公少不了也偷偷纳了一房小妾。
可他丈夫算是彻底暴露了纨绔子弟的嘴脸,仗着担任警察分局局长的权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成天流连在脂粉丛中不回家不算,还强迫一个汉奸的女儿、一名女大学生嫁给他做妾,并给他产下一子。
北平临近解放前,她的公婆嫌弃她只生了一个女儿,于是全家逃往台湾时,把她遗弃在北平了。
组织上也正是因为她的这段经历,认为她不太可能是保密局的秘密特工,假如她有那一层身份,不说压公婆家一头,最少她丈夫是不敢那样公开羞辱她的。
我因为办案与她有过几次接触,感觉她是个谨慎、甚至有点儿懦弱的性格。
她现在是与她母亲生活在一起。”黄处长说道。
“她女儿呢?”袁组长问道。
“北平解放前被人偷走了。”黄处长答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天柳玉茱在警察局上班,她母亲独自带孩子上街买东西,按照老人和杂货店老板的说法,前后绝对不超过一分钟,等老人买完东西一转身,跟在她身后的孩子就不见了,老太太当时就吓傻了,最后还是杂货店老板问清后、给柳玉茱打的电话。
敢偷警局人的孩子,这可不是小事儿,虽然当时兵凶战危、人心惶惶,但北平警局几乎是全体出动,黑道也都打了招呼,全城搜索。
所有进出北平的道路上,本来就有军队设置的路卡,警局派人在那里检查每一个出城的人和车,但那个孩子最后还是没找到。
这件事儿当时的报纸上也有报道,所以不太可能是假的。”黄处长说道。
“看起来也像是个苦命人,但我们也不能被表面现象所迷惑,穿山甲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盯一个人的梢,她在重庆警校、以及工作的情况做过调查吗?”袁组长问道。
“警校的档案已经被国民党全部销毁了,不过柳玉茱承认在警校时,与全部学员统一加入了国民党、并宣誓永远效忠党国的,这个情况,我们派到警校的学员早就汇报过,算不得秘密,也不能因此断定她会真的效忠国民党。
解剖学比较冷门、报名的人极少,家境贫寒的柳玉茱,图的是不仅不用交学费,每月还可以领取最高等级的津贴、用来补贴家用。
我们的同志很少去位于警校角落的那片校区,所以没人认识柳玉茱,柳玉茱来到北京后,不愿依附夫家,一直在警局上班,这段时间也没发现她有什么问题。
对了,有件事儿是她主动汇报的,她曾被保密局找去,帮他们解剖了一位牺牲的地下党同志的遗骸,并从他的腹内取出几片嚼碎、吞咽下去的纸片。
据柳玉茱说,上面仅剩残缺不全的几个字了。
组织上考虑到那是她的职业,警察局长也得听命于保密局长,所以没将这件事定性为助纣为虐,而是被迫所为。”黄处长汇报道。
“残缺不全的几个字,也许她真看不出来什么,难道保密局就没有像小任那样善于联想、分析的人么?
当然,我们不要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了,我的想法是,穿山甲为什么会盯上她?
你看这样行不行,先对柳玉茱进行一般性暗中监视、当然也可以看作暗中保护,因为我们不知道穿山甲为什么会盯上她。
对了,他们在解放前是否有过交集?”袁组长问道。
“从他们各自的档案来看,可能认识、但公开接触的机会并不多,柳玉茱一直在市警察总局,穿山甲解放前已经是外二分局的局长了,但他不管刑侦。
公开还是说、暗中保护柳玉茱吧,毕竟穿山甲是不是在等她出现,我们还只是猜测。”黄处长答道。
“好的。”
“那我就让箫雅楠、夏凌烟,这两位女同志来执行这项任务了。”
“抓紧安排吧,对穿山甲的监视、还要加强,他是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的,注意提醒我们的人,没有绝对把握、宁愿放弃跟踪监视,决不能打草惊蛇,让敌人提前来个杀人灭口。”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