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沣仁今晚不值夜班,所以,任道远心中有事儿的、他也就没有再把一瓶酒喝光,早早地回到了办公室兼宿舍,他有太多的事情要思考。
下午,任道远去办理新工作证,与办公室打字员、兼职负责这项工作的同志聊了一会儿,这位女同志的蝇头小楷,字迹隽秀、又隐含刚毅,任道远忍不住夸了她一句:
“您这字儿写的太好了,只是平时都跟打字机打交道,展示的机会太少了。”
“你这人还挺会说话嘛,不过我爱听,小时候为了练字、没少被我爸打,要说展示机会么,也不是没有,处领导的讲话稿、绝大部分都是我负责誊写的,等你当上处长了,也能经常看到。
哈哈!”
“您可真幽默。”
“这就叫革命乐观主义么,说起来我都两三个月没有写过新工作证了。”
“因为咱们处人员变动少吧。”
“那倒也是,像你这样非本系统的人更少。
上次可把我累坏了,全处换发粮食总局统一新工作证,我是天天加班加到晚上十一二点,忙了好些天才全部写完。
结果你猜怎么着?
接二连三的有人把自己的新工作证给搞丢了,害得我又得给他们补。”
“接二连三?很多人么?”
“多、到是不算太多,有七八个人吧,上至科长、下到警卫排的卫兵。
你说说这些人、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处长在全处会议上都把这件事儿、当做反面教材批评了一通。
你想啊,咱们管理着全国所有战备粮库的储存、调拨、转运工作,这是当对我们的极大信任,工作中容不得一点儿马虎的,可他们连自己的新工作证丢在哪里都不记得,这种事情要是出在工作中,那会给革命造成多大损失?
……,好了!
你自己把照片贴好,找小王给你用印,钢印你得等我们主任回来,他去处长那里汇报工作了,很快就会回来。”
“谢谢您了!”
任道远从侧面打听了一下,粮食总局是按照统配处实际人数拨发的新式工作证,为防遗失或写错涂改,又额外多给了20本,下午任道远无意中看到,放空白工作证的抽屉里还有十余本,那就说明处里的新式工作证并没被盗。
任道远掏出新办的工作证,这是做工精良、有多色花纹的,具有多重防伪功能的工作证,这可不是随便一家印刷厂就能印制的。
但在新工作证下发不久,就有各个岗位上都出现丢失工作证的情况,任道远认定这不是一个偶然,会不会是李沣霖、李沣仁暗中盗取的?
他们盗取新工作证的目的又是什么?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官渡行动计划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李沣仁盗取的那几页纸,到底要做什么?
想不通。
那就暂时放下。
再看看李新生留下的那些东西里、有没有其他线索。
“嘀铃铃!”、“嘀铃铃!”……
快到23时时,任道远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刚准备休息的任道远拿起了话筒:
“您好!我是任道远。”
“小任、是我。”听筒里传来黄处长略显疲惫的声音:
“李沣仁被人用马车撞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傍晚时分。
我派人秘密搜查了他的住处和你们食堂的值班室,经过认真搜索,只找到一本《新民主主义论》,《将革命进行到底》那本书,还有他从你那里偷走的几页纸都不见了。
我们逮捕了与李沣仁接过头的嫌疑人,馨香茶叶店的老板和伙计,他们已经全部交代了,承认他们是保密局的潜伏特务,但他们那里只是一座交通站,他们是在解放后接到上头指令,命令他们接受一个代号为‘貂蝉’的特务指挥。
时间大致与李沣仁被李沣霖介绍到食堂帮厨吻合。
我和袁组长都认为此貂蝉、就是彼貂蝉。
他们都没见过貂蝉、只是电话接受她的指令,他们肯定貂蝉是个女人。
李沣仁很早就与他们联系上了,也传递过几次东西给貂蝉,但是貂蝉严令禁止他们看里面是什么东西,所以,之前李沣仁、或是李沣霖从粮食总局窃取了什么机密给美国中央情报局,我们目前还不得而知。
估计敌人想要的都已经拿到手了,李沣霖很可能是在最后时刻发现、或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才被敌特杀人灭口的,敌人的凶残、从李沣仁被杀可以看出来。
现在可以肯定,专案组内部出了一点儿问题,否则,敌特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我们在秘密监视李沣仁、或是馨香茶叶店。
茶叶店老板坦白,今早李沣仁说他从库房里盗取了貂蝉急需的东西,让他用最快的速度交给貂蝉,于是,他亲自前往从未用过的紧急联络点,把李沣仁给他的那个布包,交给了一家书店的伙计。
我们去调查过了,那名伙计下午接了一个电话,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他使用的也是假身份,他到书店做工的时间,是在去年底,与李沣霖被暗杀的时间吻合,也就是从那时起,貂蝉才启用这个秘密的应急情报传送渠道。
这是条有用的线索,但我怕这个伙计已经被灭口了,因为他很可能知道谁是貂蝉、或者是谁知道貂蝉是谁。
还有一个有价值、但没用的线索,茶叶店老板坦白说:今天的布包里,应该是一本书。
我根据他说的长宽、厚度,判断包袱里应该是那本《将革命进行到底》,还有他从你那里偷走的几页纸,单独几页纸更容易褶皱。
敌人要用那几页纸做什么,对我们来说、还是个谜呀。”
“这样一来线索就全断了。”
“穿山甲下午独自出去,我们的人没跟上,不知道他会不会跟今天的事儿有关。
另外,我们根据门卫提供的线索,进行了秘密排查,有人看到芦花在广渠门桥坐着一辆黑色轿车往东去了,之所以有人注意到,主要是芦花那身打扮、不像是个坐轿车的人,更关键的是,芦花不会开车门,一个穿西服的大胖子司机下车给她开的车门。
从这个情况来看,芦花和她的孩子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我们判断,敌人逼迫芦花到市局来,就是想让我们认为你们两个不清白,至于目的是什么,我们目前不得而知,所以,我们决定还是按原来计划,让敌特以为他们阴谋得逞,看看他们下一步采取什么行动。
而敌特即将采取的行动,很大可能是针对你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是!”
“还有一个绝密情报,给你通报一下:
解放后,一个原国民党某机关的职员吴玉波,拿着当地人民政府出具的证明,回到了位于河南洛阳的偃师县老家,因为他只是普通文职人员、也没有血债,所以,偃师县人民政府给他安排了工作,在一所小学教国文。
吴玉波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主动报名参加免费的扫盲班,白天教学,晚上给农民朋友们授课,成绩斐然,还因此结识了一个村妇女主任、两人很快就结婚了。
一天,吴玉波去洛阳市的一家照相馆拍照,他不认识照相馆的小伙计,可小伙计跟他老婆同村、还是亲戚,曾回去参加过她的婚礼、也知道他是一名小学教师。
但这天吴玉波是穿着军装来拍证件照的。
小伙计觉得可疑,就偷偷报告给了当地公安,一开始吴玉波说他很敬仰解放军、志愿军,就是想拍张照片、留个念想,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不少青年男女都拍过这样的照片,所以,当时就把他给放了回去。
但一位老公安听说后,马上带人把吴玉波又带回了公安局。
普通群众借一套军装、拍几张照片很正常,可只拍一张证件照,这就太不正常了。
在当地公安强大的心理攻势下,吴玉波在一天后心理崩溃,承认自己是保密局潜伏特务。
当地公安根本不知道冬眠间谍案,所以,吴玉波被当做一起普通国民党潜伏间谍案来调查,据吴玉波交代:
他是奉命参与一个叫做《阴平计划》的破坏行动,具体行动内容他并不知道,只是按照上级指令,拍摄一张证件照,寄到北京的一个邮箱去,至于为什么要寄到北京去,他也不知道。
市局还想深挖这个案子,结果耽误了几天时间,省厅得到汇报,马上认为这绝不是一起普通国民党潜伏特务案,部里接到省厅汇报,马上暗中调查那个固定邮箱,发现它陆续又收到几封信。
很可惜,在抓捕取这些信件的特务时,他开枪拘捕、被当场击毙。
这些信封中都有一张证件照,组织上根据信封上留的地址、姓名,安排当地公安去调查,发现留的都是假地址、假姓名。
虽然不能证明这就是中情局策划的那个《阴平行动》计划,但有自首的冬眠间谍汇报,他们也接到了邮寄一张穿军装证件照、寄到那个邮箱的命令,同时还给了他们若干潜伏的保密局特务名单,以及唤醒他们的方式,同样让他们命令这些保密局潜伏特务,也都去拍一张穿军装的证件照,同样寄到那个邮箱去。
组织上已经做了部署,这些特务都被秘密监视起来了,部里《阴平行动》计划是什么,只要他们敢动,就会被一网打尽。”
“是分散在全国各地么?”
“已知的,都不在一个地方。”
“我有一种担心,这些被唤醒的国民党特务,针对的正是我们的战略粮库。
洛阳,洛阳不仅有中国古代最大的粮仓、隋唐时期的含嘉仓,还有河阳仓、兴洛仓、回洛仓、常平仓等,我们粮食总局在那里也有一座大型战略储备粮库!”
“你说的这个,上级也考虑到了,这才把这么绝密的情报,通报给我们专案组。”
“我今天去办公室办理新工作证,发现了一个重要情况。
……,结合上级通报的证件照,我怀疑敌人是要伪造我们的工作证,混进仓库搞破坏。”
“你说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我马上向袁组长和上级汇报,让粮食总局对所有空白证件进行核查,让下属单位将剩余空白证件严加保管,查明有没有被盗的情况。
粮食总局下属单位遍及全国各地,就怕下面有单位怕担责任而瞒报,这个查起来太困难了。”
“这个您放心,粮食总局的工作证上有油印的编号,签发工作证的时候,证件号也都做的有记录,每个单位还有多少空白证件、证件号是多少,总局那里应该有统计,下属单位不敢瞒报的。”
“那就好,明天上午箫雅楠肯定会给你打电话,把她气哭、跟你分手,这个不难吧?”
“这个我还真没想好,不过一切以革命工作为重。”
“你放心,将来我、袁组长、张政委、王副局长帮你出面解释。”
“谢谢组织关心!
……,对了,我觉得适当放松对穿山甲的监视,让他动起来更利于案件的侦破。”
“这个袁组长已经决定了,任何人不许问穿山甲昨天下午去做了什么,我们要找的是他身后那个人,她是怎么知道我们开始监视李沣仁的。”
“他动作越多,破绽越大,暴露幕后黑手的机会也越多。”
“嗯,就是这个意思,我马上去汇报工作证的情况,估计今晚的通宵落实这件事情了。”
“辛苦专案组的同志们了!”
“瞎客气什么,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