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某私人会所中。
林伟生深吸一口气,推开银色大门。
酒精混着香水味扑面而来,做好准备的胃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么多年了,他仍然无法习惯。
“林院长来了,快坐快坐。”
一个男人熟练地招呼着,却被一旁的人拦下。
“人家是副院长。”陈定春一脸冷漠。
他的字典里,副院长,还是个书呆子,并不值得奉承。
“哎呀,早晚的事,林副院长年轻有为,当上院长指日可待。”黄新达是交际场上的老手,自然不会轻易翻跟头,其余人对他们两个唱红白脸也都见怪不怪。
林伟生僵硬地笑了笑,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认识的人知道他的脾气,不会在这种场合自讨没趣,所以也没有硬塞一个美艳女郎给他。
房内觥筹交错,如果门上的玻璃没有提前盖住,任谁路过看到都会觉得是一帮寻欢作乐的普通客人。
昏暗的灯光下,穿着名牌西服的手臂交错着,互相敬酒,林伟生打量着在场的人,除了两个面生的,其余都是熟人。
他将注意力放在那两个人身上,一个似乎是来自于钟表世家,经常上娱乐版块和女明星闹出绯闻的花花大少,另一个身处阴影之中,看不清脸,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阴影之中的人拍了拍手,女人们纷纷离开,重头戏来了。
“首先,辛苦各位今天赏光过来。”战术性的停顿,是掌权者的惯用伎俩。
这就是以后传达指令的人吗?
林伟生听到过一些传闻,原来负责这个项目的刘会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进了监狱,被乱斗的囚犯意外打死。大家心知肚明,刘会长想跟梁先生做交易,一命换一命,结果反而死得更快了。
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在场的都是心怀鬼胎的商人,有了一分利就要三分五分,这个项目准备了十年,快成功的时候突然空降个生面孔要分一杯羹,哪个肯?
“因为刚回来,所以先跟各位认识一下,以后好共事,也希望各位看在梁先生的面子上,做事积极一点,项目早点成功,大家的投资才有回报。”神秘人并不打算多说,警告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林伟生一直盯着这个人,直到他拉开门,对着外面明亮的光线露出一张侧脸,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他。
“不知道哪里来的,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人走了,陈定春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在他看来没真金白银交出来就想横插一脚的人根本就不用理会,要说林伟生是个秀才兵,好歹负责研发,可那个发号指令的算什么,一条传话的狗而已。
“你别小瞧他,人家原来也是做到督察的。”黄新达心里不满,但是不会表现得太明显。
“督察?当初怕被查都逃到国外了,现在回来还有督察的位置吗,警察不把他抓走算是好的了……”陈定春越说越气,黄新达赶紧制止,就差伸手去捂嘴了。
“看着比刘会长可差远了。”花花大少是个聪明人,新加入的普遍受到资深股东的排挤,也就他靠着一张嘴让这些老家伙带着自己玩。
“刘会长?干过的蠢事也不少。”陈定春一口气喝了整杯威士忌,感觉不过瘾,又开始倒酒。
角落里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胖子笑眯眯地说,“梁先生的人,也就是薛特助有本事吧,呵呵。”
“哪个薛特助?”陈定春光顾着喝酒,心不在焉,“那个漂亮女人?”
花花大少一听漂亮女人,眼睛都发光了,试探着问,“薛特助是怎么回事?”
“不是早就嫁给富豪,隐退了嘛,”黄新达指了指林伟生,“这事林副院长应该清楚,薛特助那时候不是在跟你们副院长——现在的院长儿子交往吗?”
林伟生突然被点到,一阵慌乱。
什么薛特助?和院长儿子交往?他压根不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是吗?我不是很清楚啊,不过Ellison的太太好像是大通银行行长的女儿。”
“可惜了,薛特助长得真的……”八字胡胖子话里意犹未尽,在众人哄笑中又被灌了几杯酒。
等林伟生离开已是凌晨四点,他靠在真皮座椅上,觉得车子里都是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于是打开车窗。
冷风灌入,人也清醒了一些,喝完酒的喉咙像是被火烤一样,随手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灌下,仿佛灵魂出窍般,水打湿了衬衫也没有察觉。
他把座椅往下调,瘫软着身体,拿起手机看到一条简讯,是阿may发来的。
“明天要去看爸妈,我先请假了,你下了班也早点回来,东西我都买好了。”
湿冷的衬衫贴着的胸口用过一丝暖意。
转头看窗外,深蓝色的天空泛出一片鱼肚白,已经是“明天”了。
他开车往医院去,唯有医院的消毒水可以掩盖身上腐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