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虎等人走后,袁家几个工坊又进入了紧张的生产当中,莽山村的卫姓村民们得了利,对袁朗和宋子安越发尊敬起来,连带着曾经他们最瞧不起的林和平,冯英这些人,大家遇到都是一副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哪里惹人不高兴了,袁朗收拾他们。
卫氏族人仿佛开窍了般,越来越会审时度势,袁朗看在眼里,并未因此给这些人更多的帮助,只是时不时的给些蝇头小利。
毕竟,俗话常说,“若要小儿安,三分饥与寒”。这句话也是适用于与人交往中的。
不过,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懂得审时度势,尤其是那些平日高高在上,嚣张惯了的人。
林氏祠堂。
此时林家族人都聚在此处,乌泱泱站了一片,几位族老坐在院子里,看着满脸愁容的众人,也跟着叹起了气。
“大家急匆匆把咱们几个老家伙喊来,怎么又不说话了?”
林山根皱眉狠吸了口旱烟,“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山根叔!”
站前头的林奔见他问话,便一脸的郁闷地开了口,“那袁朗最近带着村里人,可是挣了不少钱,咱们,咱们也难……”
“我们难又怎么样?”
林山根收没好气地抬头看他一眼,视线又扫向其他人,“这是人家造成的吗?再说,咱们早把袁朗得罪得死死的了?还能指望人帮我们一把!?”
他站起身,冷眼看着在场族人,说话声音陡然增大,“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山根叔!”
林奔兄弟林雄打断他的话,不服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谁对谁错,还有意义吗?
我们现在最该做的事,是与袁朗讲和,让他带着大伙儿挣钱!
城里招工的不要咱们林家人了,书院也将族里的孩子赶了回来,科他们已经举无望,而家里姑娘,小哥儿也被退亲。
咱们林氏名声已毁,后辈想再做点儿什么,基本不可能,以后就只能靠着种地养家,可每年交完税,剩下的粮食都不够吃,大家如何活得下去!?”
“这倒是!我家孙儿,自从被书院赶回来……哎!”
族老林鸿鸣眉心紧皱,忍不住叹气,“前途没了!要是再解决不了温饱问题,还要不要人活?”
林山根抬眼看了身旁的老哥一眼,暮气沉沉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之又变得坚定,他想想,便道,“明日我去找找卫长河!他为人还算正直,看到大伙儿日子过得如此艰难!应该愿意帮我们!”
“他不帮也得帮!”
林鸿鸣眼中目光变得锐利,“如果这事儿村长不帮着解决,咱们也学着告一回官!给他扒下一层皮!”
众人见族老表态,便没再多言,他们都心知肚明,现在的林家已经不同往日,村长昔日被林家压得抬不起头,他为人就是再正直,也不可能大度到毫不计较。
但现在,大伙儿过得太难,如果村长不帮他们,长此下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权衡利弊之下,他们只能从村长卫长河此处下手,他为难也好,不愿也罢,都不是林家人要考虑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大伙儿不介意多卑鄙几次。
他们的算计,村长一无所知,此刻,老人正因着小儿子卫云说要成亲的事,被惊得又愁又喜!
两日前,有一对中年夫妇怒气冲冲地去风情街店里,大声询问卫云何时对他们女儿负责。
大家这才知道,他这段时间因为工作关系,跟一位叫李仙儿的姑娘熟客看对了眼儿,感情好的不行,听说,李仙儿还偷摸给他送了几次饭。
她父母知道后,心里生气女儿不自爱,没名没分的就做这些事,便直接找了过来,说要与卫云家人见面谈谈,让卫家给个说法。
卫云虽然机灵,但到底年纪小,才十六七岁的年纪,顿时慌了神,他连忙向李仙儿父母保证,三日内,一定给李仙儿一个交代,如此将人劝走后,一下工回家,他就给老村长和秦婶子说自己要成亲。
两老顿时被他惊住,老村长不由调侃儿子,“怎么的?之前你娘说要给你说亲,你不愿意!现在怎么急了?”
“爹!我没跟您开玩笑!儿子真的要成亲!”
老村长见卫云一脸认真地样子,连忙收起笑容,“怎么回事?”
卫云看他一眼,脸色微红地移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我在风情街做活儿,认识了个姑娘,她,她时不时地会跟小姐妹去吃东西,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
有一次,李仙儿与小姐妹逛风情街买了一堆东西,正费劲儿地拎着离开,凑巧遇到下工的卫云。
他想着李仙儿几个是熟客,便主动上前帮着她们把东西拎到街口,并叫了马车,还把车费付了,嘱咐车夫一定将人送到家。
李仙儿感激卫云的体贴与帮助,第二日便做了盒糕点送他做答谢之礼,由此一来二去,两人接触越来越多,便生出情愫,自然走到一起。
只是,在他们确定关系不到几天,李仙儿父母发现自家孩子时常进去厨房,但做好的吃食却不见摆上桌,几番询问下才知,女儿竟然是给心上人做饭,顿时怒气冲天,将其骂了一顿,又找上了门,才有了后面之事。
村长和秦婶子听儿子这么一说,也大概了解了情况,心里是又喜又慌。
喜得是儿子找到了心上人,他们不用再为此操心,忧得是,两老心里觉得对不起人家李仙儿,因为自家儿子,害得姑娘被父母责备。
老村长狠吸了两口旱烟,一脸正色地看着自家老伴儿嘱咐,“明儿个去城里买些见面礼,我一会儿找袁朗请个假,后日咱们好好去拜访一下姑娘的家人,该有的礼数可不能少!”
“行!”
秦婶点头答应,想想又道,“孩子他爹!你要不问问子安,城里现在都时兴送什么见面礼?毕竟他经常跟城里那些女眷,夫郎打交道,肯定知道送什么合适。”
“你说的是!”
老村长看向一旁的卫云,“云儿,吃完饭,你跟爹去!”
“是!”
晚饭过后,父子俩便去了袁家,正在喝茶的宋老爹与袁朗夫夫见到两人,高兴地连忙引人入座。
老村长道谢后,也没啰嗦,直接开门见山讲了请假的事儿,随即又向宋子安询问城里男女双方父母见面,送礼的规矩。
宋子安有些惊讶,“村长叔!您这是……”
“哎呀!看我!都忘了告诉你们!”
村长笑着抬手拍了下脑门儿,略带激动地将卫云与林仙儿的事,告诉了在场三人,宋老爹高兴地开口调侃卫云。
“哎呦!咱们卫云要请大伙儿吃喜酒了!?”
卫云被闹了个大脸红,“老爹!八,八字还没一撇呢!”
袁朗看着他如此害羞地模样,眼神微闪,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卫云!你喜欢那个李姑娘吗?”
“啊?”卫云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喜欢!”
“嗯!好!”
袁朗未再多话,手指却在腿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宋子安看他一眼,忍下心中疑惑,笑着给卫云和村长说了城里规矩。
想想,又说明日免费送他们一套护肤品,让卫云拿去送李仙儿讨她欢心。
父子俩哪好意思收那么贵重的东西,清颜阁的护肤品是个什么价格,他们门儿清,自然不会厚脸皮收下,宋子安见他们态度坚决,便没再勉强。
等把两人送走之后,与袁朗回到房间,他才问出心中疑虑。
“朗哥!你刚刚如此问卫云,是不是觉得那个李仙儿有问题?”
“知我者,安安是也!”
袁朗靠坐在床头,笑着一把将人抱坐在邀腹之上,宋子安自然而然地靠过来,趴在他胸口,“朗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袁朗捏了捏他的耳朵,又用手搓了搓他的脸蛋。
“倒也不是!就觉得怪!”
宋子安像只慵懒的猫咪,侧脸蹭了蹭他的大手,撑起上半身,仰头双眼略带困意地看着他,“哪里怪?”
“嗯……”
袁朗笑着抬手移至他的后颈,掌心轻轻地摩擦着,“巧合太多!”
宋子安经他提醒,回想起刚刚卫云说的话,也察觉出了不对,他皱眉看向袁朗,“那刚刚你怎么不告诉村长叔与卫云!”
“没有证据!”袁朗摇头,“如果我贸然说出怀疑,一是会打草惊蛇,二来……”
他语气顿了顿,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笑了笑,“万一两人确实是真心实意,那我岂不是罪过?”
“也是!”
宋子安煞有其事地点头,随即又问,“那你打算如何做?”
“呵————”
袁朗轻呼一口长气,抱着人躺平,“等后日村长一家拜访回来再说!”
“嗯!朗哥,我,困……”
宋子安神情渐渐迷离,袁朗低头在其额头印下一吻,宋子安迷迷糊糊地抬起下巴,也噘嘴在其唇角亲了下,这才靠在他颈窝处闭眼昏睡起来。
袁朗笑着将人往怀里又搂了搂,很快也跟着沉睡过去。
翌日,老村长与秦婶子早早起来,换上之前做的新衣裳,搭着袁朗家的马车,便去了城里采买,而卫云则是找了李仙儿,与她说了明日拜访之事。
李仙儿见心上人如此重视她,高兴的不行,“那你去天香楼定个大些的包厢,我先回去告诉爹娘!”
话音未落,她便拎着裙摆,快跑走了,独留下卫云一人风中凌乱,天香楼的包厢,最小,最普通的,都要30两银子一间,若是再点些普通的饭菜,酒水茶点,起码也要花个40来两银子。
这,这……
卫云有些心疼银钱,吃个饭花几十两银子,属实没必要,但想想,这是为未来媳妇花的钱,该花,心里便死死忍了下来!
再说老村长与秦婶这边儿,昨晚宋子安告诉他们,这初次见面,按两家的家世情况,如果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除开送对方父母的东西,给姑娘封100文红包,送个银镯子已是顶天。
但两老觉得儿子亏了人家姑娘,就觉得必须拿出个态度,给人家稳稳心。
便买了一对银镯子,一支银簪,另封了200文红包,另外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茶叶,糕点,酒水,猪肉,布匹等等。
看着像模像样,不知道的,说句是提亲之礼都不为过。
东西买齐,老村长想着明日就要送过去,便找了袁朗商量,问他这些东西能不能先放“大食小趣”一晚,免得搬来搬去的麻烦。
袁朗笑着答应,“多大的事儿啊?放吧!要是觉得麻烦,你们今晚在此处住也行!”
老村长开心点头,“如此便谢谢了!”
“不客气!”
袁朗看了眼满院儿堆的东西,又看向沉浸在喜悦之中的一家子,脸上笑容渐淡,他状似无意地询问,“老叔!今日花了不少银钱吧?光这糕点,怕是都要好几两银子!”
“谁说不是呢!”
秦婶接过话,满眼心疼地看着堆放在眼前的东西,轻叹了口气,“光是定个包厢,就花了好几十两银子,这都是一户农家好些年的嚼食了!”
卫云听了老母亲的话,眼中闪过愧疚,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来,卫风媳妇看了自家小叔子一眼,又望向说话的婆婆,忍不住开口。
“爹娘,小叔,相公!你们不觉得,这礼备得过了吗?而且,而且……”
她有些欲言又止道,“这第一次见面,明知咱们家是地里刨食的乡下人,还要定那么贵的酒楼谈事儿,我觉得……”
“孩子娘!够了!”
卫风瞄了眼脸色难看地父母,连忙出声打断媳妇的话,见她被惊得抖了一下,不由有些心疼。
再想想,也觉媳妇说得对,便看向沉默不语的小弟与父母,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爹娘!卫云,其实,我也觉得,咱家这礼备得过重了。”
他看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的两老,连忙摆手解释,“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是心疼你们为此事花钱。
儿子只是觉得,重视女方一家,备些重礼没什么,说来也是应该的,但咱也要根据自身实力来才对,再者……”
卫风语气顿了顿,随即咬牙道,“这姑娘是城里人,便应该清楚,那天香楼不是普通人能去得起的。
袁朗之前在此处办招商会花了多少银钱,相必爹娘和小弟还没忘,你们就说说,一个包厢几十辆的价格,咱们这等家世地位,合适吗……”
“确实不太合适!”
卫云抬头,愧疚地看着他,“大哥!我,我已经定了,再退也不合适,仙儿在她父母面前也会没脸。
这次,这次的银钱,我后头用工钱补给中公行不?”
“小弟,哥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