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文武百官齐聚一堂,他们都是临时赶过来的,有的甚至连朝服都来不及换。
宫里传来旨意,说是皇帝驾崩,让他们速速进宫。
如今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些拿不准主意,他们虽未见到皇帝,但心里难免有些疑惑。
皇帝不过才弱冠,就算怒急攻心,也没道理这么快就撑不住了。
更何况这金銮殿内,如今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那就是梁王。
梁王虽受封亲王,但年龄尚小,亦没有参政的权力,如今皇帝刚驾崩,梁王便出现在这金銮殿,其目的简直是不言而喻。
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的,又有哪个是单纯的,他们将视线落在宋丞相身上,见他一脸憔悴骇然,便知道,宋丞相怕是和他们一样,并不知道内情。
在宋丞相那里没看出端倪,他们便将目光转到了姚弘之和祝桐身上,毕他们两个是长公主那方的人,而方才的旨意亦是出自长公主之口。
可结果却让他们失望了,除了适当的悲痛,两人脸上都没有过多的表情。
好在没让他们等多久,秦妤便缓步而来。
看到秦妤,在场的朝臣纷纷向两旁散开,让出了一条道来,同时跪下行礼:“长公主殿下……”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秦妤抬手,打断了他们未尽的话语。
指腹不断的在额角揉按,秦妤面上端的一副悲痛的模样,就连声音听起来都有些虚弱:“想必诸位也清楚,本宫今日急着召诸位进宫,是因为什么?”
“皇上崩逝,本宫心中亦是悲痛难忍,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新帝的人选还是尽快定下来的好。”秦妤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梁王身上,她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长公主此言差矣。”宋丞相缓过神来,听到秦妤这番话,连忙阻止。
与其他官员的缄默不言不同,宋丞相对上秦妤的视线,没有分毫躲闪:“另择新帝确实要紧,可皇上驾崩的蹊跷,当务之急该是查清陛下的死因,以安抚朝中上下官员,以及百姓的心。”
周遭官员听了这话,顿时大气都不敢出,尤其是宋丞相那派的官员,纷纷缄默不言。
他们心里明镜,皇帝昨日还好好的,怎会突然病重,更何况,长公主刚进宫探望,皇帝紧接着就去了,其中怎么可能没有猫腻。
皇帝究竟死在谁的手上,已是不言而喻。
皇帝一死,宋丞相便是大势已去,他们门清,这时候跟秦妤作对,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秦妤心中嗤笑,好一个安抚百姓,还真是会找理由,在百姓心里谁是皇帝根本就不重要,他们只在乎皇帝能不能给他们一个安居乐业的生活。
目光落在宋丞相身上,秦妤开口便是质问:“宋丞相这话是怀疑本宫亲手害了皇上了?”
“宋大人,皇上是大人的外甥,大人对皇上如何,本宫都看在眼里,可丞相大人也别忘了,皇上亦是本宫的侄儿,皇上自小便由本宫教导,虎毒不食子,本宫又岂会对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痛下杀手。”秦妤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反驳道。
见宋丞相不语,秦妤微微勾唇,话锋一转:“宋丞相心中悲痛,口不择言,本宫可以理解,可凡事都讲求证据,宋丞相只要拿出证据,那本宫自然无话可说。”
闻言,百官顿时悍然,秦妤这话无异于承认了皇帝就是她害死的,可她就算承认,他们依旧拿她无可奈何。
长公主狂傲不假,可她既然说出这番话语,那便说明,她早已处理好了一切,就算放任他们去查,到头来也不过是无功而返。
宋丞相与秦妤虽是政敌,但也正是因为他们是政敌,宋丞相也足够的了解她,他知道秦妤现在不动他,应该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东西。
像是想到了什么,宋丞相眸色暗了暗,他大概猜到了,秦妤为的是什么了。
都说天家无亲情,可这话换到一些权贵人家也同样适用,皇帝虽与他亲近,可在宋丞相眼里对方只是皇帝,是一个能给他带来权利地位的的人。
皇帝已死,宋丞相也没必要为了查清他死亡的真相,而将自己搭进去。
审时度势是一个朝臣必须要学会的,如今的形势下,秦妤俨然已经做好的万全的准备,宋丞相再如何坚持,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省些事端。
“长公主所言极是,是老臣一时悲伤过度,犯了糊涂,还望长公主见谅。”宋丞相垂下眼,缓声道。
那些大臣倒是没料到,宋丞相竟然如此轻易地示弱了,倒是秦妤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好似宋丞相这番话全然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与宋丞相从最初的盟友,到如今的政敌,两人相识数十年之久,对于对方的秉性,如何能不清楚。
“那依丞相看来,这皇位该由谁继承才合适?”秦妤盯着她,慢悠悠地道。
宋丞相眯了眯眼,倒是细细斟酌了起来,如今与先帝血缘最近的皇子只有两个,一个是梁王,另一个则是养在秦妤名下的秦朗。
看似两个选择,可他能选的,朝廷能选的,只有梁王一人。
梁王是出现的突然,可他是先皇的子嗣这一点无从辩驳。
相较之下秦朗就不一样了,那孩子虽生在皇宫中,可究竟是不是先帝血脉还是两说,再者这孩子养在秦妤膝下,而且据公主府上的探子说,秦妤待那孩子很是不错。
以他对秦妤的了解,这孩子若是真的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任其自生自灭便已经是大恩大德,更不要说如此妥帖,秦妤的种种行为已经证实了,那孩子确实是皇室血脉无疑。
更何况他的母亲又是被太后毒杀,若是这孩子当了皇上,继位后第一个要发落的就是他们宋家。
不管是出于何种考虑,宋丞相都不能让秦朗继位。
“梁王殿下乃先帝唯一血脉,依老臣之见,由梁王殿下继位在合适不过。”宋丞相沉声道。
秦妤淡淡一笑,对他这番话毫不意外:“宋丞相倒是同本宫想到一处去了。”
“诸位大人觉得如何?”虽是问句,可秦妤扫在百官身上的视线,却让他们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语。
笑话,就连丞相都赞同的事,他们哪里敢有意见。
对此,秦妤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缓步走到梁王身前,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下,半跪在对方面前:“庆德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句话唤醒了百官的神智,顿时众人跪了一片,同时口中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继位大典办的仓促,但该有的礼节却是一点也没少。
新帝登基,朝臣的官位自然要经历一番调整,不过梁王到底还是个少年,又未怎么接触过朝堂,对这些事情也是手生。
秦妤让他放手去办,他心里难免还是有顾虑,只是调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唯一算得上较大的变动,便是封了祝桐为太师。
祝桐年岁尚小,虽是探花郎,可在文武百官眼底,一个小小少年如何当得起帝师之位,圣旨一下,朝廷上下尽是反对之声。
最后还是秦妤出面,才让他们消停下来。
朝局虽未动荡,可皇帝驾崩,新帝上位,两件事情加一起也够秦妤忙的了,一连两日秦妤都未曾出宫,夜里几乎都没怎么合眼,好不容易忙完,秦妤二话不说直奔天牢而去。
一段时日未见也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这一想法刚在脑海中浮现,便被秦妤自己给否决了,那可是天牢,自己又不是没待过,怎么会过得好。
与秦卓不同,现在的皇帝完全是站在秦妤这一边的,秦妤现在掌控的权势,相较于秦卓在位时还要大上一些,就算没有皇帝的旨意,天牢的守卫也不敢拦她,乖乖地将人放进去了。
“天牢湿寒,地上难免湿滑,殿下小心些,驸马就在里面。”狱卒在前面带路,同时不忘讨好。
秦妤心思根本不在这儿,也没听清那狱卒说了什么,随口应了一句。
没走多远,秦妤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对上了他的视线。
沈江离老远就听见了脚步声,自然也听到了狱卒口中的那一声殿下,还没看见人,就忍不住开始张望。
牢门开启,秦妤缓缓走近,目光紧紧盯着他不放,见他无碍,才彻底松了口气。
对此沈江只是笑了笑,没等人反应,便一把将人捞进了怀里,在她耳边低语:“我没事,有殿下在,他们不敢动我的。”
环抱住他的手臂紧了紧,秦妤缄口不言,她何尝不知,自己位高权重,沈江就算是阶下囚,明面上也是她的驸马,没有确切的指示,狱卒自然不敢擅自用刑,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忧,万一那狱卒见她势弱,擅作主张呢。
眼睫轻抬,手掌抚上他的脸颊,秦妤的声音中,多了些许愧疚:“还疼吗?”
殿下在他面前,已经逐渐不再隐藏情绪,沈江轻易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先一步道:“不疼,殿下不必自责,替殿下顶罪我心甘情愿,再说了,若是殿下认了罪,我身为殿下的夫婿,不照样还是跑不了?”
这话倒是让秦妤的伤感去了打扮,抬眸扫了他一眼,道:“什么时候学会贫嘴了?”
“在殿下身边待的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了。”沈江答得一本正经。
见他这副模样,秦妤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由于情况特殊,关押沈江牢房格外偏僻,周围没有其他犯人,倒是清净不少。
秦妤也不在乎候在牢房外的狱卒,踮脚在他唇角亲了亲:“在等一阵儿,我很快就来接你。”
与其说是不避讳,秦妤其实是故意让那狱卒看的,她要让那些狱卒清楚,沈江他们动不得。
“殿下好好休息,这件事不急,我在这儿多待些时日也不是不行,殿下莫要太过操劳。”抬手抚上秦妤眼下的青黑,沈江有些心疼。
从秦妤来的时候沈江就注意到了,显然殿下这段时日并未休息好。
秦妤握着他的手,靠在他怀里,淡淡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