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帝突然病重,昏迷不醒,罢免了早朝,太医束手无策,只是对外声称皇帝是急火攻心。
皇帝卧床不起,秦妤这个做姑母的,也不好不去探望。
昨日那场变故虽未将她斩除,但说到底还是动摇了她在朝中的权力,不过就算如此,这寝宫内里里外外围着的宫女太监,也不敢对她不敬。
守门的小太监犹豫了一番,才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秦妤的去路。
“殿下莫怪,德妃娘娘吩咐了,陛下病重,任何人不得打扰陛下修养……”小太监说话声音都有些抖,一双眼睛小心地瞄着秦妤,害怕她因此而怪罪。
闻言秦妤眯了眯眼,德妃还是有些手段的,趁着太后和皇后被禁足,将整个后宫都把控在手中,待禁足令解后,太后和皇后俨然已经成了个空架子。
小太监见她神情凝重,以为她是被惹恼了,连忙道:“殿下若是心急,奴才这就同德妃娘娘通传……”
“那就有劳公公了。”秦妤笑了笑,端的一副和蔼做派。
“不敢,不敢,这都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小太监很是恐慌,连忙摆手推辞,也不敢在多停留,匆匆进入殿内禀告去了。
那小太监的动作很快,不消片刻就从寝殿出来,躬身道:“殿下,德妃娘娘有请。”
秦妤点了点头,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转头示意跟在她身后的禄扬守在外面,自己则进了内殿。
殿门刚被关上,原本在里面侍疾的人便迎了上来,跪下行礼:“妾身见过殿下。”
一反常态的,秦妤没让人起身,而是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随即绕过屏风,打量起了昏迷不醒的皇帝。
对于秦妤的漠视,德妃脸上没有丝毫慌张,好似知道秦妤这么做的原因。
秦妤没开口,德妃也不敢擅自起身,只能一直跪着。
看了眼皇帝的状况,秦妤便不再理会,反而自顾自地坐到桌前,漫不经心地斟起了茶。
好一会儿,秦妤才像是想起了屋里还有个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德妃娘娘怎还在这儿跪着?”
秦妤的语气波澜不惊,但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德妃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妾身自知有罪,特此向殿下请罪。”德妃垂下眼眸,强装镇定。
眉头上挑,秦妤眼底多了几分玩味,故意装作听不懂她的话语,反问道:“有罪?德妃娘娘倒是说说看,娘娘何罪之有?”
“妾身不该将那碗汤经由贵妃娘娘之手送给皇上。”德妃沉声道。
闻言,秦妤眼眸动了动,皇帝如今昏迷不醒,是她让德妃动了手脚不假,德妃口中的那碗汤明显是加了料的。
她本以为这种事情,德妃必定不会假手他人,属实是没想到,她会借格根塔娜的手来完成这件事。
德妃既然敢出此下策,定然也是安排了好了一切,可格根塔娜的身份太过敏感,对方再怎么说都是犬戎的小公主,若是事情败露,就成了犬戎公主谋杀皇帝,届时和犬戎之间少不了要兵戎相见。
摩挲着茶盏,看向德妃的目光较之先前凌厉了几分:“既然清楚,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德妃苦笑一声,抬起头,直视秦妤的目光:“妾身能在宫里有如今的地位,全是仰仗着殿下,这一点,宫中上下可谓人尽皆知,敢问殿下,若殿下处于皇上这个位置,妾身送来的东西,殿下如何能不怀疑?”
指尖的的动作渐渐停息,秦妤叹了口气,到底没再说什么。
格根塔娜虽然身份特殊,但也正是因为和亲公主这一身份,皇帝对她不会有过多的疑心。
“殿下放心,知情的宫人已经被妾身处理干净了,妾身保证,就算东窗事发,也绝不会牵连到贵妃娘娘。”见秦妤神色有所缓和,德妃立即补充道。
秦妤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行了,别跪着了,宫里还要你来照看,你如今这个样子若是传出去,威信何在?”
德妃知道,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她心里松了口气,缓缓起身。
“殿下今日来此是想要做什么?”德妃轻声询问,她虽未曾见过秦妤几次,但从近日发生的这些事情中也能看出,以及她让自己给皇帝下毒这一点来看,秦妤已经对皇帝起了杀心。
对于德妃的问题,秦妤并未回答,而是走到床榻前,拿出一颗丹药,给皇帝喂了下去。
丹药见效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皇帝便开始浑身抽搐,下一刻便惊恐的睁开了眼眸。
皇帝能稳坐龙椅八年之久,除了有丞相和秦妤的扶持之外,自然也不乏谋略。
如今一睁眼就看见了秦妤和德妃,他如何想不出,他忽然昏倒是出自秦妤的手笔。
想通了这一点,皇帝强撑起精神,自以为凶狠地质问:“姑母这是打算逼宫?”
对方已经将局势挑明了,秦妤也懒得同他继续装出表面和谐,看向他的眼中多了几分嘲讽:“逼宫?本宫若是真的想坐上那把龙椅,当年又怎会让你登基?”
“再说了,本宫手上有先帝留下的遗诏,废帝不过是本宫一句话的事情,本宫又何必去担那千古骂名?”秦妤声音平淡,看着皇帝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这下皇帝是真的有些慌了,但他还是假装强硬,企图能让秦妤害怕:“大胆,朕可是皇帝,你不能废了朕,你要是废了朕,舅舅……舅舅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秦妤嗤笑一声,显然没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那皇上就好好看看,本宫究竟敢不敢?”
话落,秦妤一双眼眸骤然深沉下来,吓的皇帝脸色苍白,无他,只因他很清楚,每次秦妤要置人于死地时,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皇帝身子不断地发抖,他终于意识到,秦妤不是在同他说笑,是真真切切地想要杀了他。
眉眼上扬,秦妤微微弯下身,朱唇轻启:“卓儿,老实告诉本宫,是谁在背后为你出谋划策,只要你说,本宫就给你解药,让你以太上皇的名义,安稳度过余生。”
本该亲昵的称呼,此时宛若一柄架在颈侧的长剑,让他胆战心惊。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答案,秦妤沉声威胁:“好好考虑清楚,你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皇帝不是傻的,他清楚的很,秦妤口中的半个时辰,是他毒发身亡的时间。
他不是没想过要呼救,可如今皇宫上下怕是已经尽数在秦妤的掌控之中,就连舅舅也救不了他。
对他而言,这已经是一个死局,他唯一能期待的就是指望秦妤看往日的情分上,留他一条性命。
“姑母说的人是谁,朕不知道,这些计划都是舅舅拟好之后,直接告诉朕的……”因为强忍着身体里的疼痛,皇帝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
皇帝不觉得将宋丞相供人供认出来有什么不妥,就算他不说,秦妤也会想到宋丞相身上,不过他是真不知道,秦妤所说的那个人是谁。
观他神情不像作假,秦妤顿时皱起了眉头,看来那人是直接找上了宋丞相。
先前没察觉,如今一想,皇宫禁卫森严,就算是隐藏的再好,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也不可能没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判断出皇帝所言是真,秦妤又拿出一颗药丸递到了皇帝面前,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等着他自己来拿。
皇帝看见那药丸,想也不想就直接从秦妤手上抢走吞了下去,动作飞快,生怕她会反悔。
直到药丸吞入腹中,身上的疼的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强烈,这时皇帝才意识到,秦妤给他的根本不是解药。
皇帝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妤,因为剧烈的疼痛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徒劳地抬手指着她。
他分毫没有怀疑过那药丸不是解药,在他的记忆里,秦妤虽然对他严厉,但却是从未诓骗过他。
抬起的手臂很快就落了下去,唇角溢出的血液甚至有些发黑,那双没了生气的眼睛依旧盯着秦妤不放。
秦妤也不害怕,依旧面无表情 直勾勾地与对方对视,眸光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抬手阖上了对方的眼眸。
而她身后的德妃,则是张大了嘴,到底还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虽是生活在后宫,但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她本以为秦妤这次来只是问皇帝几句话,没想到,秦妤竟然直接杀了皇帝。
德妃有些慌了,下意识地望向秦妤,眼底满是无措,她亲眼目睹了秦妤弑君,她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她。
这目光有如实质,秦妤想注意不到都难,理好心绪,秦妤回过头,却见德妃已经慌乱地移开视线。
小姑娘的恐慌太过明显,秦妤如何看不出她在担忧什么,难得的安慰了她一句:“你且安心,这后宫还要你来主持大局,再说了,你是功臣,本宫做事虽然随性,但多少也是有些原则在的,过河拆桥的事本宫可做不出来。”
这番话德妃不会全信,但心里终归是安稳了不少,就像秦妤说的,后宫暂时还离不了她,她现在是安全的。
解释完,秦妤也不再停留,转身出门,看了周围守着的宫人一眼,朱唇轻启,声音低沉而有力:“皇上驾崩,宣百官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