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起来的是桂玉娇和路云绯。
桂玉嫆早知路云绯也对龙曜辰有意，因此从前与她不过面上交情。相比起来桂玉娇头脑简单从未想过这些，比起男人对漂亮首饰和宝物更感兴趣，一口一个云绯妹妹喊得亲热。
如今为了自己的亲姐姐还是与路云绯撕破了脸。
可要论这罪魁祸首……
玄葳看向那个貌似对谁都温和有礼的男人，不禁啧了一声。
煞费苦心周旋在各个世家女子之间，这五皇子美男计用得也实属不易。
争吵间玄葳听到了嬴婵的名字。
是那个五年前在穷奇崖边为她指过方向的黑衣少女，有只看起来呆呆的鹰。
她有些印象。
居然还没和这五皇子解除婚约吗？
玄葳正想着，面前树枝上突然落下一个黑影。
若是一般人只怕会吓得直接后仰掉下树，但玄葳下意识伸手劈了过去。
几片树叶和羽毛伴着气愤的鹰啼从空中飘落，那黑影飞出去绕了一圈又落回更高的一截树枝上，翅膀用力扇了扇，一双犀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玄葳：“……”
这位仁兄你有点眼熟啊。
路禛也呆了呆。
没来得及问什么，远处响起一声清脆的口哨，黑鹰毫不留恋地转身飞走。
两人目光顺着它滑翔的轨迹，最终落在一位年轻女子身上。
正是嬴婵。
路禛：“原来是她的鹰，我说好像在哪儿见过。”
玄葳没说话。
隔着数十丈，她仍旧捕捉到了嬴婵微微抬头望来的目光。
那目光只片刻便收了回去。
随后她述说了自己的来意：找路家要人。
用词虽然客气，但其中明晃晃透出的质问令路培之黑了脸。
“在下并非有意冒犯路家主，只是人命关天，我的好友已经失踪三日，有人看到她消失前曾在路公子独居的院落附近出现，故而我只想问问路公子，是否见过她。”
说是独居，其实众人皆听过路祺病重后脾气暴躁，不愿见人的传言，路家才特意为他寻了个僻静之所调养身体。
有人路过那处，会听见院中传出凄惨的求救与哀怨的哭声，偶尔还能闻见浓重的血腥气，里面伺候的下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久而久之，人们经过都会特意绕路，更显得那里幽森骇人。
接收到四面八方怀疑的视线，路培之阴沉道：“祺儿平日极少外出，想来不会见过嬴小姐的好友。你若有疑虑，等他下山，自可问他。只是我儿声名不容有污，还请嬴小姐说话行事注意分寸。”
嬴婵面不改色：“路家主放心，若是我冒犯了路公子，自当赔礼道歉。”
路培之重重冷哼一声甩袖坐回主位，不再理会。
一方态度笃定，一方并不心虚，众人也不知道该信谁。今天好戏一出接一出，这下他们对结契结果都没那么好奇了，更想看这闹剧如何收场。
玄葳也来了些兴致，问路禛：“你觉得赢家那人失踪和路祺有没有关系？”
路禛思考须臾，“有吧。”
“为什么？”
“嬴小姐不像无的放矢之人，而且看上去胸有成竹。”
其实玄葳也觉得有，但听到路禛判断的理由是因为相信嬴婵，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微妙。
她顿了顿，忍不住问：“那你觉得路培之，是在装蒜？”
路禛摇摇头，说：“依我从前对他的了解，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忽然笑了一下，不带任何情绪，“他很自负，总以为身边所有人都在他掌控之中。”
路禛说完这句，许久未听到玄葳回应。
偏过脸才发现玄葳安静地注视着他，眸色有点深。
路禛怔了怔，语调带点慌：“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是。”玄葳淡淡一哂，“只是觉得你十岁就已经很会看人了，那些看不起你的才是真的瞎了眼。”
路禛心悄悄放下来，才意识到自己把衣服都抓皱了。
“其实我也有看不懂的时候。”他低喃道。
“嗯？”
“比如你。”路禛垂着睫毛，声音很轻，“有时候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就会怕你生气，怕你扔下我走掉。”
玄葳愣住。
“所以如果我说错或者做错了什么，二宝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少年黑润明净的眸子里装着她，显得小心又珍惜。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到怕她离开了。
原来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她才会把他丢下吗？
玄葳心口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不自觉蹙起眉，又在路禛变得紧张的神情里舒展开来。
她沉默了会儿才说：“你很好。”
又问：“为什么担心我会生气？”
除了他擅自跳下穷奇崖那件事，她明明从没对他真的生过气。
这五年来，出于某种无法言说的愧疚，她甚至可以说对他百般纵容。
路禛弯了弯唇，“我以前也问过这个问题。”
当时他问二舅父，明明二舅母那么温柔可亲，为什么二舅父还总是害怕惹她生气？
“答案呢？”
“他说，等你以后有了在意的人，就明白了。”
因为太过在意，所以害怕任何一点失去的可能。
……
将近黄昏，族中子弟都下了山。
路祺是最后回来的，牵回来这一批中唯一一只五色鹿。
众人很给面子地欢呼一阵以后就给嬴婵让了路。
嬴婵也不废话，直接问他有没有见过嬴婉婉。
路祺很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你说的是赢家哪位小姐？这个名字我似乎未曾听过。”
嬴婉婉并非嬴婵这一脉的人，平时也不受重视，并未在嬴家这一代子弟中排辈。
嬴婵自然听出了这话中的轻辱之意，没有被激怒，只是冷静地描述了嬴婉婉的外貌特征和失踪时的装束。
路祺看似为难地想了想，摇头道：“没印象了。”
“实不相瞒嬴小姐，你口中这样的人，我便是见到也只会当是我们府中哪个下人，更别提记得了。”
“这个忙我帮不了，你还是问问别人吧。”
说完他就要绕过嬴婵离开。
却被她伸手一拦。
“你没见过婉婉，那你见过它吗？”
她身后跟着的两人闻言打开一个盒子。
刹那间，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人群都不约而同后退了两步。
玄葳和路禛也得以远远看见那盒子里的东西。
一只灰鹰的尸体。
断翅残肢，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