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靖的话并没有打击到宋卓然，他好似习惯了一般，坦然地摊开手：“没准是陷阱呢，听听就好。”
“我开玩笑的，你继续说。”
“密室老板早就跑路了，那我们昨天见到的肯定不是原本的那个老板，说不定……”宋卓然鬼使神差地瞟了一眼杨开霁。
说不定和杨开霁长得一样，池靖在心里补完了后半句，他望向杨开霁，后者听到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不止他一人注意到老板的声音和杨开霁相似。
老板的面具只覆盖了一半的脸庞，露出的下半张脸也给人很熟悉的感觉。
池靖想到那时杨开霁凑到他耳边提醒过的话。
【不要相信他。】
他想告诉池靖，老板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投向了杨开霁，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解释什么。
池靖顺口说：“说不定就是特意来给我们送剧情的。”
“对对对，我看也像是，哈哈。”宋卓然干笑，“说到那个剧情，感觉蒋柔柔什么都没做啊，怎么就被讨厌了呢，太奇怪了。”
“一点也不奇怪，这个年纪的孩子，即使没有理由也不妨碍他们喜欢或者讨厌某一个人。”杨开霁说。
谭睿说：“话虽如此，为了找到蒋柔柔的心结，我们还是得知道原因，啊……我好像都能猜到了，无外乎就是长相啦，性格啦，或者家庭和成绩。应该不会再有其他可能了吧。”
池靖默默吃饭，没有再说什么。杨开霁看了看他，也沉默了。
别人口中轻描淡写的几件事，落在某个人个体身上就是无法承受的重量。
谭睿发觉气氛不对，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晚上数学老师让我们去补课，去不去？”
数学老师说的时间并不是今天上午，而是夜晚。
夜晚出门，一旦他们听从老师的吩咐，就不得不违反纪律夜不归宿，如果不听他的……回忆起数学老师面目肿胀、身体畸变的样子，谭睿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不是，哪个正常老师会在凌晨快十二点给学生补课？”宋卓然又拿起了馒头。
谭睿喝了一大口水，把口中的东西咽下之后说：“你看这里有一个正常人吗？别说补课了，他看我们的表情像是要拿我们来补身体，生吃的那种。”
中午吃饭的时间非常短，池靖见到几个人的意见不统一，便也不强求，只说愿意凌晨出来的就出来，不愿意的就待在宿舍。
到最后，谭睿和杨开霁表示会在晚上出来。周圆圆、李响和韩小风都想留在宿舍。
比较出乎池靖意料的是，宋卓然明明是第一个提出质疑的人，却也果断选择在凌晨出门。
不等池靖询问，宋卓然笑嘻嘻地帮杨开霁倒满了开水：“晚上还请多多照顾哈。”
现在虽然已经步入秋天，清晨甚至得披上一件薄外套，可白天的温度依然不低，在这种三十度的天气里给人倒上热气腾腾的开水，的确很温暖人心。
“他可没有义务照顾你。”谭睿冷哼一声。
“别这么说，要不是那一个文具盒，我们可能都趴着睡过去了，悯神还是很够意思的。”宋卓然笑嘻嘻的样子，俨然认为自己身边的大腿足够粗壮，“我们都在课上睡觉了，老师也都没有说什么，这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吧。”
池靖有话说了：“不是什么大问题，也就是半夜叫你去补课而已。”
如果下午的课上再出现类似集体睡觉的诡异情况，不知道那些老师又会怎么说，难不成也跟数学老师一样让他们去补课？
万一各位老师都想在半夜补课怎么办，时间安排冲突了，他们应该找哪个老师啊。
下午有一节英语课，两节语文课。
大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英语老师果然来者不善，没讲几句就要让人读课文，漂亮的眼睛来回巡视了几圈，最后盯上了宋卓然。
宋卓然的英文水平怎么样？
他们其实不太清楚。
只见宋卓然只慌张了片刻，就调整好状态，信心十足地开口了。
结束之后，教室内一片寂静。
宋卓然凭借着不多的词汇水平，硬是连蒙带猜读完了，中间遇到不会编的单词就直接说不会，然后继续读下去。
要说他没读吧，他也的确读完了一整篇课文。要说他读了吧，英语老师前半辈子学的英语可能得颠覆。
但这总不能算他违纪吧。
英语老师开口：“你这……读的是什么东西。”
哄堂大笑。
“还有你这仪容仪表，非常不过关，有伤风化。”
宋卓然的衣服和头发在密室的时候被恶作剧般剪得七零八落，听到老师的话，他下意识抱住了自己，颇有些尴尬。
众人以为英语老师不会善罢甘休，哪成想，她挥挥手竟直接让宋卓然坐下了。
看来有伤风化不是什么重要的违纪。
天色变得昏黄，乌云顷刻间覆盖了天空，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雷声，教室里的灯像是接触不良，一阵刺啦声之后彻底熄灭了。
接着，英语老师又盯上了杨开霁。
听到英语老师让他读课文，杨开霁头都没抬。大有为了保持学渣的人设，强行睡一下午的打算。
“老师的话你没有听到吗？”英语老师果然生气了，书本重重砸在杨开霁的桌子上。
池靖看得清楚，老师手里的书分明是冲着他的后脑去的，如果不是杨开霁提前抬起了头，坚硬的书脊就砸到了他，听这巨大的声音，英语老师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池靖皱起眉毛，面色不善地盯着英语老师。
就在众人担心的目光之下，英语老师大发脾气，吼叫着让杨开霁出去罚站。
杨开霁出去了。
天空逐渐变得黑暗，成片的乌云堆积在学校的天空上，正在酝酿一场暴雨。
正因如此，教室里的人根本看不清外面的状况，不一会儿，连课本上的字都看不清了。
池靖盯着眼前的课本，看似在认真看书，实际上什么也看不到，他的心思不在这里。
杨开霁昨天晚上似乎一夜没睡，今天的状态一直都不对劲，虽然在上课的时间睡了不少，但池靖看得分明，他明显还是没缓过来。这种情况下的杨开霁不知道还能不能应对外面未知的危机。
宋卓然小声嘀咕：“这学校真不靠谱，黑灯瞎火的，能学到个什么东西。”
教室很快就被黑暗掩盖。
其他同学仿佛没有意识到异样，照样正常看书，跟着老师诵读课文。
宋卓然什么都看不清，但很会滥竽充数，也跟着朗读起来。
朗朗读书声出现在漆黑的教室里，闪电时不时落下，在一瞬间照亮教室，又在下一秒消失不见，随后远处传来漫长的雷声，轰鸣瞬间压过了读书声。
连续几次之后，池靖在雷声消失的间隙，似乎听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撞击声。
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刚开始还听不分明，持续了几分钟之后，又一道雷声响起，掩盖住那些声音。他在震耳欲聋的雷鸣中意识到，那是打斗声。
杨开霁遇到什么东西了。
这个想法出现在池靖的大脑中，几乎同时，他的内心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辩论。
一个想法告诉他：“不必去救杨开霁，他被人称为悯神，肯定能应付过来。”
另一边又焦急地说：“当然得去，你是拯救者，这是你的责任！而且你拿了本属于杨开霁的通关纪念卡，万一这个东西很重要，杨开霁需要它呢？”
“你就算是拯救者也是个新人，什么能力都没有，去了也是拖后腿，还是老实坐在这吧。况且他经验这么丰富，怎么可能有事呢。”
“可是他昨天为了守夜一夜都没休息好，你怎么能看着他陷入危机而袖手旁观呢？而且你不是喜欢他吗！”
“……”
“再不然，他好歹还是你表哥啊！”
‘砰！’
一声闷响从外面传来，随即有什么东西砸到了窗户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十分清脆，外面的打斗声更清晰地飘了进来。
池靖紧急关掉了脑子里的辩论，再想下去就不礼貌了。
他摸索着想找找上午从保安那里拿到的警棍，却摸了个空，可能是在什么时候倒在地上了。
于是他小心伸脚去探索，周围的地被他踩了一遍，一无所获。
外面的打斗声听起来越来越激烈，甚至伴随着铁锈般的血腥气。这是谁的血？杨开霁受伤了吗？
这个认知令他再也无暇顾及那个消失的警棍。
池靖来不及思索，立刻站起身，反手拎起自己坐了快一天的凳子，调整成合适的角度，摸索着来到门口。
闪电又一次照亮教室，屋内的一阵尖叫止住了他的脚步。
“池靖！”
他下意识回头望去。
英语老师紧贴在他身后，漂亮的脸蛋早已扭曲，一道裂缝从眉间出现，她的脸被这道裂缝分成两半，淅沥沥流着黑血。
她笑着问：“这位同学，你准备上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