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信号在池靖脑海中疯狂闪烁。
“……老师您、站了一节课了,请坐一会儿吧。”池靖拉开自己和老师的距离,举起了手中的凳子。
闪电转瞬即逝,教室再次陷入漆黑。
池靖此时面临着一个选择。是把凳子放下,请英语老师坐下,还是举起凳子蓄力在她脑袋上砸下去。
如果是后者,符合在域中的求生本能,但这种行为无疑违反了学校的规定,情节非常恶劣,域主一定会借题发挥,届时他不得不面对更糟糕的情况。
如果这里真的还遵守着校园的规定,那么池靖刚才的行为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英语老师则没有理由对他发难……
两种做法都有很大的风险。
这些想法在电光火石之间产生,又极快消失,池靖迅速做出判断,轻轻把凳子摆放在地上。
根据之前的分析,只要没有触发死亡条件,即使是域主也无法直接杀害他们,域主在大多数情况下在恐吓、诱导他们,让他们说出那句不能说的话,或者某件不能做的事。
池靖对自己的推断有信心——他尚未触碰到死亡条件。
教室中一片死寂,过了许久,读书声从角落中响起,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大,整个教室都被填满,英语老师没有再说话。
池靖站在原地,既然老师没有让他回去,他是继续站在这里还是自行回去?
外面的声音不知何时也停了。
黑暗正在褪去,仿佛危机被化解了。
就在池靖勉强能视物时,他发现了身后站着的人。
那人站在教室的前门处,手中是一根长长的棍子,滴答着不知名液体,他的身上也有水珠不断滴落,地面上已经晕出了一片水渍。
他似乎紧盯着英语老师,但随着黑暗消散,老师变回了普通老师的样子,他的杀意略微减弱,看向了讲台上的池靖。
池靖第一时间认了出来,那是杨开霁,他的身上已经全部被淋湿了,前额的黑发紧贴在脸颊上,衬得皮肤更加苍白,但他的眼睛清亮,没有受伤的痕迹。
池靖从未见过这种状态的杨开霁。
十分陌生,似乎那冰冷的杀意要凝成实质,被他注视着的时候,一股凉意不由自主地出现,池靖沉默着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池靖不得而知,只是在看到他的一刻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似乎一直锁定着英语老师,与荒野上蛰伏起来的猎手一般无二,锐利的目光全神贯注盯着自己的猎物,只要对方露出一丁点破绽,就飞扑上去死咬住它的喉咙。
不难想象刚才黑暗中的场景,狰狞的英语老师准备对猎物下手的时候,发现了猎物身后蛰伏的杨开霁,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一旦她对池靖有所动作,所面临的就是无情的屠杀。
或许是动物的本能告诉她,杨开霁很危险,从而促使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猎物。
接下来的语文课很平静,但有一点出乎意料——语文老师就是中午在餐厅帮他们解围的男人。
池靖耐心等了很久,语文老师就像他中午在餐厅表现出的那样,儒雅随和,没有任何刁难他们的意思。
他们几个在下面互相打眼色,老师对此全部不闻不问。
杨开霁的衣服全部都湿透了,原本穿着的黑色外套不知道被他丢到了哪里,现在正披着池靖的外套,趴在课桌上休息。
课间的时间短暂,而且杨开霁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众人不清楚杨开霁在外面都遇到了什么事,也不敢贸然去打扰他,只能凭借他身上传来的若隐若现的血腥气和长裤上不知如何产生的裂口来猜想。
语文老师的课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平静得让人难以想象。
但这种平静在域中更为反常。
今天的所有老师或多或少都会针对他们有所行动。
语文老师就像一个普通的老师那样,正常上课正常下课,课堂上自顾自讲课,池靖几乎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高中课堂。
晚餐时间,池靖本打算叫住杨开霁,却发现后者还保持着伏案睡觉的姿势。
池靖轻轻拍他:“醒醒。”
刚接触到他的身体,他就忽然醒来,眼睛中带着刚醒时的水汽,脸颊上残留着被压出来的红印,似乎意识并没有完全清醒。
他久久望着池靖,池靖以为他有话想说,但最后他只是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杨开霁的手指微动,最后握成拳状,面色苍白,似乎在忍耐什么。
“你怎么了?”池靖察觉他的异样。
杨开霁摇头:“没事,可能是睡久了。”
池靖说出心里的担忧:“虽然你的角色可能是成绩不好的类型,可上课睡觉也是违纪了,万一老师要找我们麻烦,最有可能从违纪最多的你下手,保险起见,晚自习就别睡觉了。”
杨开霁又一次用那种深沉的目光望着他。
“你有话想对我说吗?”池靖直接问了出来。
“……没有,”杨开霁错开目光,“至于你说的事,不用担心,我能处理。”
他能处理,意思就是他早就知道了自己持续违纪可能会带来的影响,但还是这样做了?
“你觉得语文老师怎么样?”池靖问。
杨开霁默默看他,池靖这才想起来自己这问题问的,他睡了一下午,估计连老师长什么样都没见到。
“就是中午餐厅里的那个人。”
“人挺好的,我睡了一下午都没被吵醒。”杨开霁站起身朝窗外看一眼,“他有什么不对吗?”
“看起来很正常,就是有点正常过了头。这里不应该出现一个正常的语文老师。”
杨开霁:“怎么不会,你理解的域是什么?或者说你觉得这是个什么地方。”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校园的熙熙攘攘被教室的墙壁隔绝在外,杨开霁侧身向外观察。
“这里不是系统创造出来的空间吗?”
池靖说完,看到杨开霁的眼神,意识到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系统没那么大能耐。”杨开霁点到为止,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他随手理了理头发,站起身:“晚上你出来的时候记得带上那张卡。”
“好。”
“你都不问一下卡是做什么的吗?”杨开霁看他答应的这么利索,反而有些不适应。
这还需要问吗?他们好歹共同相处了那么多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既然杨开霁这样问了,那他也顺着往下说:“卡是干什么用的?”
“不知道。”
池靖:?
“总之你带着就行了。”
“让我猜猜,因为这是老板给的东西?”池靖注视着他,“老板是维护者吗?”
杨开霁正在教室中走动,查看窗外的情况,听到这话,他关窗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
这个变化很轻微,但还是被池靖察觉到了。
池靖接着问:“如果老板是维护者,为什么不能相信他?”
杨开霁:“就算他是维护者,他的话也不能全信。”
“为什么?”
“直觉。”
见状,池靖无奈摊手:“行,我信了。”
杨开霁有秘密瞒着他。
宋卓然曾经偷偷吐槽过,他说杨开霁总是时不时就看着池靖发呆,有事没事就要看他一眼,虽然池靖长得是还不错,但也不至于每天看那么多次吧。
池靖解释说那可能是因为自己是拯救者。
这只是对外的一个借口罢了。
分别前的那一晚,池靖主动表明了心意,并且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应,多年以后,再次见到故友,由于某种隐秘而尴尬的心情,他刻意避免提及过往。
对于杨开霁来说则不必如此。他完全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装作不认识池靖。
宋卓然的话提醒了他,杨开霁总在暗地里关注着他,表面上却风轻云淡。
他在顾忌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不能被人察觉他们之前认识?
杨开霁确认环境安全之后,径直走到蒋柔柔的座位前,开始翻找。
池靖垂下眼睫,一起寻找起线索。
蒋柔柔的桌子上面还胡乱堆放着几本资料,看来在她失踪之后,没有人帮她整理过座位,可能是因为她和同学们的关系的确很不好,也可能是因为蒋柔柔的失踪导致其他人对这个座位敬而远之,没有人敢过来乱动。
池靖拿起一本英语书,一页页翻看起来。
杨开霁没有那么仔细,他快速把桌上的书翻了一遍,并且逐个甩了甩,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就把这几本书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坐在座位上,把桌子里面的书都拿出来,继续用他那种方式查找线索。
杨开霁不一会儿就有了发现:“这有封信。”
池靖闻声抬头,只见他拿着一个粉色信封,信件没有密封,杨开霁拿出信纸,信纸还泛着香味。
“张老师……”杨开霁没有继续念下去。
“怎么不念了?”池靖问。
杨开霁把信纸递给他,上面只能辨认出张老师这三个字,上面胡乱画了很多不明意义的线条,有的笔画力气极大,薄薄的纸张被写破了好几处。
“蒋柔柔她……”池靖说得有些犹豫,似乎不太肯定。
即使如此,杨开霁似乎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赞同地点头。
池靖说完了后半句:“和张老师有仇?”
“……”点头点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