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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到,庄园的男主人准时入了席。

陈文彬走过来时,并不像第一次那般笑容满面,相反,他的表情冷淡,走路速度不急不缓,两只手臂规律摆动,显然,他身旁没有别人。

那位看不见的夫人没有来。

晚宴的一切流程都按部就班。席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响起的只有偶然碰撞的刀叉声。

陈文彬的动作就像教科书那般规范,眼神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餐盘,没有任何多余动作,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说。

留意到这一点,池靖若有所思。

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莱西也没有出现,他去哪了?

没滋没味地吃完饭,池靖起身,佯装不经意地四处看了一眼,确实没有莱西的身影。

安妮也不见了。

他微微低头,目光幽深,意味不明。

倏然,一只手臂搭上了他的肩,周到凑近了,语重心长道:“你说,你这样做地道吗?”

池靖回头,“我怎么了?”

“你每次吃饭都要带走别人一把刀,他们这的洗碗工肯定不好干啊,洗一次少一个,怎么跟主人交代?”

“……”池靖碰了碰藏在袖中的刀柄,转念一动,“那我这就还给他们,你先走吧。”

在周到怀疑的目光中,池靖径直走向一名打扫卫生的女仆,但没有把餐刀递过去,而是十分绅士地问:“打扰了,请问你们的厨房在哪?”

得到女仆的回复之后,池靖道了谢,眼看着就要走了。

周到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连声道:“哎哎哎,你真去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

池靖抽出袖中的餐刀,边走边甩,挽出个漂亮的刀花。

周到被吓了一跳,连忙逃到一边。

“太小了,我换个大的去。”

“啊?我看错你了。”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周到痛心疾首,追上了他的脚步,“有这种好事竟然不带着我。”

“你那剔骨刀还不够用?一刀下去能给我捅个对穿。”

“哪能啊,咱俩什么关系,怎么会同室操戈呢哈哈哈。”周到故作亲昵,凑得与他近了些。

两人一拍即合,走向厨房的步伐坚定,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家后厨。

“我去,这是什么刀,还带血槽的!”周到见到几乎挂满一面墙的刀,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挑选起来。

“这大砍刀,扛着跟刽子手似的。”周到试着拿下砍刀,正想让池靖也看看,却看到后者左顾右盼,心思全然不在这些刀具上。

“大圣?大圣!”周到喊了两声,但池靖似乎没意识到这两声大圣是在喊自己,依旧走神。直到周到拍了拍他,几乎贴在他面前喊,他才终于肯动了动耳朵。

“大圣!这些都瞧不上?找定海神针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池靖敷衍的笑了一下,胡乱点头,“没找到……”

“没找到趁手的兵器?还是没找到小情郎啊?”周到语调上扬,看破一切。

“……就这个吧。”池靖回神,抓了两把餐刀。

扛着大砍刀的周到:“就这?”

池靖点头。

周到迫不得已放下了砍刀,为难地说:“你这样轻描淡写,衬得我很像一个傻子啊。”

为了照顾周到的自尊,池靖想了想,又拿起了一把餐刀,眼神中写满了‘这样总可以了吧’的无奈。

“你要拿那么大一把砍刀?出去当靶子吗?生怕陈文彬不知道你偷了家?”

“你懂什么!”周到放下威风凛凛的砍刀,不情不愿地拿起更小巧一些的刀具,“你拿个小刀十几米之外把人就办了,像我这样的近身战士,只能用猛一点的武器啊,一寸长一寸强嘛。”

“近身战士?”池靖略微挑眉,像是想到了这位近战士的功绩,笑弯了眼睛,“好了,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走吧,近战士。”

近战士自己也想到了被人扼住喉咙的遭遇,登时闭上了嘴。

这几天以来,没有任何一个参与者见过二楼中住着的人。

那个人也许向来不喜人气,或许是出门的时间正巧与别人错开。

虽说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被允许打扰二楼的贵宾,但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提示,名义上不准进入的二楼,实际上谁都可以随意靠近。

池靖没有再去别的地方,从后厨离开后,就和周到一起,来到了二楼。

他们走上台阶时,正好安妮从楼上下来。

安妮站在一旁,给他们让出了路。

池靖脑子中想着很多事,纷纷扰扰的,十分混乱。

因此,在踏上楼梯的一瞬间,那个熟悉的面孔出现时,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一只脚还未迈上台阶,他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下意识的,池靖问了一句废话。

莱西已经换掉了那件外套,收拾得十分整洁,戴着白手套的手上正托着一盘鲜花,他向他们微微欠身,客气道:“两位,晚好。我正要为客人换上新鲜的花束。”

“正巧我们正想去拜访一下这位贵客,不如就一起吧?”池靖微微一笑,很快调整好了姿态,同样不失礼貌道。

莱西没有反对,只是提醒道:“天已经黑了,如果没有要紧事,两位还是赶紧回到房间比较好。”

周到揽住池靖肩膀,亲昵道:“我们都在房间待了一天了,偶尔出来转一转也没什么,你说是吧,小池池。”

小池池:……

莱西表情看不出异样,面对周到的刻意挑衅,依旧噙了浅笑,彬彬有礼,让出了身后的路:“一切以客人的意愿为先。”

二楼的房间不多,房门基本以白色为主,雕刻有不同品种的花卉,花卉的形状被艺术化处理过,线条简明流畅。

每扇门的样式看起来十分相似,但细看有又区别。是统一风格的不同设计。

这在风格十分割裂的庄园里十分少见。

入住这几天,池靖已经看习惯了两种割裂的风格强行融合,这里有太多的例子了。

因此这种统一的风格显得格外罕见。

池靖没有过多思考,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即将打开的门上。

奇怪的是,莱西没有敲门,他直接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即使与房屋主人十分熟悉,这样不打招呼贸然进入的行为也是十分冒犯的。

但莱西的动作毫不犹豫,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这里的一切都轻车熟路。

门缓缓开启,首先映入眼中的是被风带起的珠帘,斑斓的水晶珠帘倒射着灯光,把房屋中的一切都变得梦幻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屋里没有人,林茵不在房间里。

但换一种角度,房间里到处都是人。

池靖被眼前的一幕惊了惊,刹那间恍惚了心神。

屋里放置着大大小小的画架,墙上也挂的满满当当。

其中最大的一幅摆放在正中央,描绘的是一片壮观的花海和一个正在写生的女孩。

所有的画上全部都是同一个女孩,她或站或躺,形态各异。

靠窗的角落里。一尊雕塑被白布蒙了一半,露出洁白的下半部分。

屋内充斥着馨香,莱西把鲜花放在正对着门口的女子画像面前,把原本有些发蔫的花束收到托盘上。

“这是……”周到迟疑着,说不出话来。

池靖扫视房屋,屋内的确空无一人。“莱西,这个房间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莱西对画像中的女子弯腰行礼,像是为自己的冒犯而感到抱歉,接着才回答道:“一直如此。”

“没有住过人?”

莱西摇头。

池靖来到这幅最大的画像面前,仔细看着画中的细节。

画中的花海描绘得十分绚烂,花海旁的山坡上,一抹极淡的红正在升起,整幅画的色调带着蓝,应该是日出前的凌晨时分,初升的太阳正要破除黎明前的黑暗,一个娴静的女孩站在树下,面前是一张画架,画架上画的是一副日出图。

画的右下角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一个单词,似乎是‘love’。

这幅画有着蓬勃的生命力,那种刺破黑暗迎接光明的情绪十分强烈,令人移不开视线。

但有些地方很不对劲,看得时间久了,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池靖:“她就是林茵?”

莱西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视线在晃动的珠帘上扫了一圈,“池先生似乎有很多问题要问,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出去之后再详谈?”

池靖刚要同意,便看到莱西蓦然变了脸色,忽然抛下手中的托盘,向他跑来。

托盘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电光火石间,莱西抓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不由分说地冲向门口。

他的反应不慢,但还是晚了一步,池靖踉跄着被拖到门前,抬起头,看到的是已经完全关闭的房门。

不明真相的周到听到动静,也紧跟着跑了过来。

“门怎么关了!”周到不死心地试了试,门纹丝不动,他用力踢了几脚,越踢越来气,“靠!”

他气的不仅是这忽然紧闭的房门,还有这两个到现在还手拉着手的人。

他怒斥道:“你们也不喊一声,自己闷着头跑啊!要是真给你们跑了,岂不是把我自己留下了!?”

莱西:“……”

池靖:“……”

面对这样的控诉,池靖咳嗽一声,理了理头发,低声道:“不会的,我会救你的。”

周到翻了个白眼:“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