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靖不是不认识锁链,也不是不认识莱西。
可是这二者结合起来的时候,事情就变得难以理解起来。
“是……我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池靖动了动手腕,铁链冰凉,碰撞的声音清脆,散发着铁腥味。
锁链很长,另一端像是焊接在了床尾。
也就是说,除非他走动搬着这张床,否则就凭他自己,绝对去不了其他地方。
……话说,这张床该不会也是焊死在地上的吧?
“不记得了吗?”
莱西神色温柔,“也对,当时你已经失去意识了。昨晚,你忽然失控,像是疯了一样攻击别人。迫不得已,只好先委屈你了。”
池靖的后脑隐隐作痛,他喝了一口水,试图回忆起来。
记得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是莱西在他身后,正要转身的时候,就晕了过去。
后来他失控了吗?
怎么毫无印象?
池靖怀疑地看向锁戒。
第一次被戒指控制时,他的意识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即使后来昏迷了,醒来之后也不像现在这样,对发生过的事全无印象。
总感觉这件事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没等理出个什么头绪,莱西握住他的左手,隔绝他望向锁戒的视线。
“你现在刚醒,不要想太多,会没事的。”
莱西揉着他略凉的手,温度随着动作传递到池靖手上,抚平了些许不安。
这也让他紧绷的精神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他的大脑飘飘忽忽,没有完全清醒,对莱西的任何动作都升不起抵抗的心思。
横竖想不明白,他索性躺在床上,让自己暂时放空。
这间房子他并不陌生。
房间里摆放着实木桌子,上面有许多显示屏。
外面阳光很好,莱西拉开窗帘,露出窗台上放着一盆绿植。
这是尖顶楼二楼的安全屋,锁戒出现异样的那一次,他就是在这里躲过了域主。
昨晚他和莱西原本也是要来这里的。
想起来了,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床头柜里的重要线索,里面的东西关系到他能否按时陈情。
池靖刚一想起来,就侧过身,打开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空空如也。
他关上抽屉,翻到床的另一边,想去找另一个床头柜,只翻了一半,就被拉住了手。
莱西轻轻笑了,“不用找了,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找过了,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不在这里。”
“谁拿走了?周到吗?他已经去陈……去找安妮了?”池靖被拉回来,靠着柔软的枕头,侧着头看他。
听到周到的名字,莱西收敛起笑容,低着头把落在床铺上的铁链整理好,垂落在床边。
“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
池靖揉着太阳穴,很是发愁。
知道这里有线索的人总共就没几个。想来想去,只有他和莱西两个人。
即使周到也知道,他昨晚被池靖安排去做别的事了,怎么会赶在他们之前过来拿走东西?
难道是陈文彬在哪里监视他们?
池靖缓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头绪,但大脑总算摆脱了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
他把手伸向莱西,黑色锁链衬得他手腕白皙,更显纤细骨感。他说:“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可以帮我解开吗?”
“当然可以,我也不想锁着你,”莱西嘴上说着可以,却一动不动,“但现在不行,需要等到你的情况更稳定一些之后。”
“我觉得我现在挺稳定的,真的。”
莱西摇头,“原谅我好吗?我不能冒这个险。”
这就麻烦了啊。池靖又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顺利的话,他昨晚就能拿到关键性的证据,没准现在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彻底休息了。
但这变化让他措手不及。
……谁能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就镣铐加身了?!
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周到那边情况如何。
“好吧,那我怎么才能证明现在的我确实已经恢复神志了呢?”池靖无奈道。
“我能看出来的。”莱西微笑着,起身把玻璃杯从床头拿走。
“可是我有很着急的事,必须……”
池靖的话没有说完,莱西忽然一步步靠近他,凑得越来越近,他不得不微微向后方仰头,才避免了当场亲上的场面。
他感觉脸上有些发烫,扭过头回避,“……怎么了?”
“我在观察你现在是不是清醒的,会不会忽然失控。”
莱西竟然还能拿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池靖原本还是清醒的,不过如果他再靠近一点,可能就真的失控了。
“看来还是有些不稳定。”
“……”
行吧,你说是就是吧。
莱西留意到他的躲避,撤回了攻势,“能告诉我,你拿那些东西干什么吗?”
“我要找到真相。”
“然后呢?”
“按照约定,把冯显带到林茵面前。”
莱西垂首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庄园里的事解决了之后,你,周到,还有其他客人们,要去哪里?”
杨开霁被抽出记忆之后,系统不知道又给他添加了些什么,让他毫不怀疑的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执事。
但眼下,这个问题,看起来不像是作为一个执事能问出来的。
“你想起什么了吗?”池靖试探着问。如果莱西能恢复一些记忆,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应该想起什么?想起身为杨开霁时的记忆吗?”莱西站在床边,眼神晦暗不明,声音十分低沉。
“你盼望我想起来,成为原来的那个杨开霁?”
注意到他的情绪不对劲,池靖及时否认:“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莱西咄咄逼人:“那你是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莱西变了,那个温润克制的莱西不见了,现在他似乎充满了攻击性。
池靖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再随意说话,生怕惹怒了他,再给自己加条链子。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莱西居高临下,皱眉看着他。
池靖:……?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面对我,你已经无话可说了?”莱西闭了闭眼睛,停顿片刻,“你想和谁说话?周到?还是杨开霁?”
池靖没有说话。
莱西的话怎么听都有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感觉,现在,他说话是错,不说话也是错。
但这种沉默显然让莱西很不痛快。
忽然,他蹲下身,仰视着池靖,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上,眸中似乎有光在闪动,充斥着某种火热的情感:
“你想见杨开霁吗?没关系,我可以成为他,想要什么样的,直接告诉我,我会成为他的。不就是记忆吗,虽然我没了记忆,但你还拥有,你讲给我听,我好好记着,我保证一定不会出错的,好不好?”
他的语速有些快,显得有些焦急。
说完之后,他把手伸向池靖,姿态十分卑微:“你就待在我的身边,哪都不要去,好不好?”
这样的莱西,好陌生。
池靖没有去接他的手,也识趣地没有再提杨开霁。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等到事情解决了之后,我再和你好好谈谈,现在先把链子解开好吗?我肯定我现在十分清醒,绝对不会失控的。”
莱西的身体稍微往后倾,拉开了与他的距离,他低下头,看起来很难过。
“你还是要走。”他深深低头,放在床沿的双手紧握成拳,“事情解决了之后,你会和周到一起离开,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对不对?”
池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反问道:“是谁和你这样说的?”
莱西眼中虚假的希望消失了,他轻声问:“真的是这样?”
“不是的。”
“非走不可吗?”莱西的眼神带着哀求,无视了池靖的否认,固执地追寻一个早已知道的答案。
“我……”
可不是非走不可,两天时间一到,他再不走,一辈子都不用走了。
“呵,”莱西低低笑了,他同情地望着池靖。
池靖尚未理解这个眼神的意思,耳边就听到了他接下来的话。
“他们已经走了。在你昏迷的时候,周到和其他人离开了庄园。”
“你说什么?”
“因为怕你伤心,我不太想告诉你,但一直隐瞒着也不是办法。”莱西站起身,“他们畏惧你。”
池靖愣住,呆呆地看向系统界面上的时间标记。
上面显示距离任务最后期限还有一天一夜,他是昨晚上昏迷的,只过了一夜时间,周到就跑了?
连夜扛着火车跑了?可他能跑到哪去啊?任务还没完成呢!
莱西显然误解了他的惊讶,安慰道:“没关系的,我——”
“他们去哪了?”池靖忽然出声。
莱西顿了顿,“……不知道。”
池靖挑眉,重新打量起莱西,眼中的怀疑不加掩饰。
他一字一顿问:“我昨晚真的失控了吗?为什么我身上一点异样都没有?”
“异样?”
莱西与他对视了片刻,被他的怀疑深深刺痛。
他站起身,注视着池靖的双眼,不加解释,开始解自己衣服上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