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猛一被拉开,稍微有些站不稳,但并不发火,看到池靖着急的样子,反而安慰起来。
“兄弟,他是你朋友啊?别担心,他看起来没有外伤,休息一会应该就醒了。”
池靖也快速检查了一遍,杨开霁脸上没有伤口,但不知道身上是不是受了伤。
他探了探杨开霁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热。
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杨开霁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反而无意识地皱紧了眉,呼吸也乱了,似乎很不舒服。
难道后背有伤?
想到莱西离开之前背上的伤口,池靖落在他身侧的手指微动,心中一阵紧张。
此时人多眼杂,但条件有限,顾不得这么多。他把人搂在怀里,正要去解扣子,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
杨开霁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神色中掩饰不住的疲倦:“我没事。”
“哎呀,醒了!醒了就好啊。”那个男人露出高兴的神色,“幸亏醒了啊,你都没看见,这位兄弟刚才着急成什么样了。”
池靖抬头看了一眼这位憨厚的老哥,嘴唇动了动,愣是没说出什么。
这个热心的男人皮肤黝黑,脸上总是带着十分用力的憨厚笑容,长年累月下来,眼角的褶子变得深刻,把好脾气写在了脸上。
杨开霁昏迷的时候,他围着两人看了又看,也见到了池靖的拯救者身份,但被池靖的低气压影响,一句话都不敢说,此时见人醒了,才开口自我介绍起来。
“拯救者同志你好,我叫赵成德,原本是个工人,后来……”注意到杨开霁纸白的脸色,他没敢长篇大论,匆忙说了结束语,“这是我第三次进来,保证不会拖后腿的。”
池靖点点头,看向另外两个男人。
这个房间里,加上池靖和杨开霁,总共有7个人。
除了赵成德和那两兄弟之外,角落里还站着两个男人。
那两个人在杨开霁晕倒之后,就火速离开了他身边,此时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赵成德憨笑着,向池靖解释:“我刚才听到他们说话了,一听就是新人,还搞不清楚状况呢,我去跟他们说说,你放心。”
赵成德离开后,那两兄弟也凑到了池靖面前。
哥哥先是看了一眼杨开霁,关切道:“你没事吧?需要我们帮忙吗?”
杨开霁摇了摇头,“谢谢,不用。”
“大哥哥,我知道你是怎么了,肯定是来之前没有吃饭吧!我以前也这样过,我哥说是低血糖。”小男孩抬起头,寻求哥哥的肯定,“哥,我说的对吧?”
哥哥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我叫叶清,这是我弟弟叶朗,我们都是第二次进来了,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叶朗心思单纯,拉着他哥哥说:“哥,我们现在就帮他找点吃的吧,低血糖很难受的。”
叶清低下头,“好,那我们先到处找找看。”
两兄弟真的开始在昏暗杂乱的房间里找起来了。
池靖维持着姿势不变,感受着怀中人的呼吸。他的呼吸并不平稳,带着些压抑,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搞成这样?”池靖心里清楚,他绝对不是低血糖这么简单。
杨开霁单手扶着地面,想从他怀中坐起来。
察觉到他的意图,池靖连忙扶着他靠在墙上。
坐好之后,杨开霁微微喘息,脸色又白了几分:“低血糖。”
“低血糖?”池靖反问,“哄小孩呢?”
杨开霁看他一眼,点点头。
池靖被气笑了,他真是在哄小孩。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问行了吧。”池靖起身,“我去看看这有什么线索,你有事就喊我。”
“好。”
这间屋子不大,几乎一眼就能看全,一扇狭小的窗户开在很高的地方,透进来的光线微弱,但能看清空气中浮起的尘埃。
叶清和叶朗正围在角落的农具周围,看表情,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更别提食物了。
池靖走过去,只见地上散落着一些零件,被铁锈和泥巴包裹着。
“这是什么东西?”叶朗十分实诚,不懂就问,也不管他哥哥是不是知道。
叶清有问必答,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知道:“看不出来,估计是种地用的。”
池靖蹲下身,在一堆铁片里面挑挑捡捡,边捡边掂量,最后挑出了几片稍薄一些的细长铁片和铁丝,放进了兜里。
“其他地方都看过了?”池靖起身问叶清,“有发现吗?”
“没有,地上都是稻草,除了这一堆铁玩意儿,其他什么都没有。”
叶朗学着池靖的样子,蹲在地上也认真翻找起来,忽然,他大喊一声,宝贝似的捧着一个裹满泥土的东西,献到他哥面前。
“哥!哥!你看!陀螺!”
“这里怎么会有陀螺?”叶清有些疑惑,看着弟弟把陀螺放在口袋里,没有制止。
池靖弯下腰,冲叶朗说:“我可以看一下这个陀螺吗?”
“给你。”叶朗毫不犹豫,递了过去。
这个木质陀螺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清除上面的泥巴后,能看出整体都有很大的磨损,陀螺的主人想必十分喜欢这个玩具。
“陀螺有什么问题吗?”叶清有些不安,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
池靖摇头,把东西还给叶朗,“没有,也许是这家孩子的玩具。”
这时,门再次被打开,门口的看守带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身后跟着几个强壮的青年。
白胡子挨个看向房中的几个人,边看边点头,直到目光触及坐在地上的杨开霁,细长的眼睛又睁大着仔细看了两眼。
“这个人怎么回事?有病?”白胡子问。
看守依旧是那副表情,看都没看一眼,“刚来时还好好的,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不行,不行!他也被缠上了,河神不会要他的,带出来,带出来!”白胡子颤颤巍巍,越说越激动,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门外的青年上前一步扶住他,接着,又走进来两个人,朝杨开霁走去。
杨开霁冷眼看着逐渐靠近的两人,扶着墙壁强撑着站起身,眼前忽然被一个人影挡住。
池靖更早一步来到了杨开霁身前,单手摸上口袋中的铁片,做出保护的姿态,沉声道:“你们想带他去哪?”
两人对他视若无睹,正当他准备出手时,肩膀被身后的人轻轻按了按。
“池靖,别。”
池靖微微侧脸,紧皱着眉头,身体依旧紧绷。
“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别冲动。”
“可是——”
“我还顾得住自己,放心。”
池靖完全回过头,看到他白得像纸一样的脸,眼眸一暗,这心能放下才有鬼了。
杨开霁冲他笑了笑,又安抚性拍了拍他,从他身后走出,“相信我好吗?”
池靖把手从口袋中拿出,勉强冲他也勾了勾唇角,但杨开霁随即便开始咳嗽,他的笑僵在了脸上。
……这怎么放心啊喂!
杨开霁抬起手,谢绝了他的搀扶,跟着两个青年走向门口。
池靖亦步亦趋,即将走出去时,被拦了下来。
他咳嗽一声,真诚地说:“我也被缠上了,你没看出来吗?”
他自从“偕老”结束,回到天秤空间之后,一直没有休息,胳膊上还受着伤,此时他的脸色并不比杨开霁好多少。
看守沉默着注视他,眼睛像是一片浑浊的深潭,死气沉沉,充满暮气。
那几个押着杨开霁的村民逐渐走远,就在池靖以为自己猜错了时,他却抬起了手。
果然。
早在看守第一次出现时,池靖就隐约有这个猜测。
看守的一句话里面提供了很多信息,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看守,完全没有必要告诉他们这些。
而且他那始终如一的表情和语调也让人无法忽视。
现在他真的放走了池靖,便也坐实了这个猜测。
池靖转身对叶清道:“他就是维护者,你们想想办法,尽快逃出来。”接着立刻朝杨开霁离开的方向跑去。
像这样光明正大地在看押者面前大声密谋逃走,池靖也是第一次。
被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
末了,叶清鼓起勇气,带着弟弟走到看守面前,说:“你看我像不像有病?”
看守:“……”
叶清:“你再看我弟弟,他也有病。”
叶朗:“……”
出了那间小屋,池靖不近不远的坠在杨开霁身后,这才有了空闲打量起安宁村。
村子大部分房屋都是黄色泥土造的,有的墙壁上还糊着秸秆稻草,道路崎岖不平,走两步就溅起一阵黄土。
但抬头望去,远处一座座山峦相连,青葱的山上缭绕着白云,整个村子似乎都笼罩在这样的白雾中。
这里与现代社会离得远,保留了很原始的面貌。
村民们行色匆匆,手上拿着祭祀用的谷子、猪肉、红布,应该都在为祭典做准备。
池靖原本还刻意躲避村民,但人实在太多,他不可避免地暴露在他们的目光下。
好在村民都没有注意他,专注着自己的事。
两名青年带着杨开霁往村外走去,一直走了大半晌。
见到的村民越来越少,脚下的路也越发难走。
池靖又跟得紧了些。
他们一路不停,似乎是要上山。
天色渐渐黯淡,此时的上山路并不好走。
杨开霁原本就虚弱,眼下一个不留神,脚踩在湿滑的草地上,踉跄着就要向前摔倒。
池靖看得着急,顾不得隐藏自己,加快了脚步。
紧要关头,杨开霁抓住了一颗细弱的小树,堪堪稳住身形。
因得杨开霁的速度比较慢,天色又即将黑透,那两名青年焦急起来,连拖带拽地拉了他几次。
但无论如何在天黑之前他们也赶不到山顶了。
青年站在一起嘀咕了几句。池靖在不远处听着,似乎是在商量下山。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最后达成共识,掏出挂在身上的麻绳,手脚利索地把杨开霁绑在了一棵树上。
接着,他们就步履匆匆地朝山下去了。
池靖小心避开他们,确认两人走远之后,来到杨开霁面前。
见到他出现,杨开霁倒也没有很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他在后面跟着。
走了这半天,杨开霁身上的衣服不但被染脏,还被树枝刮破了几处,但他被绑着站在那里,看不出表情有丝毫狼狈。
“巧遇啊,杨先生。”池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能顾住自己是吧,来吧,自己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