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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顷刻即至,永乐号在水面上颠簸,池靖心慌意乱,跌跌撞撞,脑海中浮现出刚才杨开霁说过的话。

【万一你们再也见不到面……你会伤心吗?】

【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天,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去找他吧。】

【不要等到没有时间的时候再去后悔,到那时哭也来不及了。】

他恍然惊觉,这些普普通通的对话中包含着怎样的暗示和告别,杨开霁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同他讲出这些话。

人的真情流露或许只在某些特定的瞬间,对于他那样含蓄的人来说,这样的瞬间少之又少。

但在意识到今晚即将永别的时候,真心还是从字里行间泄露出来,遗憾也那么强烈。

他每一次欲言又止时,思绪早已在心头百转千回。最终只留给给一个模糊的表达,像他以往所表现的那样,朦朦胧胧,如蒙纱隔雾。

如今,他的每一句话都沉甸甸的,堵在池靖的心口,让他无法呼吸。

白鸥至今也不认为自己就是杨开霁,在他看来的死亡,是真实的天人永隔,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作为白鸥,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别。

来到走廊尽头,几扇门全都敞开着,血腥味在封闭的空间里凝滞,地上的尸体死状可怖,惨不忍睹。

向上还是向下?

杨开霁最有可能去哪里?

时间紧迫,如果选错,他可能没有重来的机会。

忽然,向上的台阶上躺着的东西吸引了池靖的目光。

在昏暗的空间里,它却折射出微光,让人不得不留意。

是刀鞘!杨开霁腰间那柄匕首的刀鞘。

池靖捡起刀鞘,疾步向上。

快一点,再快一点!

池靖一次迈上好几阶,将身体的潜能发挥到极致,若有旁观者在场,只会感觉到一阵风刮过,转眼便不见人影。

一定是上层建筑里的人和杨开霁约定了什么,他今晚的表现才那么反常。

幕后之人是域主吗?

对方想要的又是什么?

往昔灯火通明的辉煌建筑内,如今却是一片漆黑。

池靖喘着粗气,四下环顾,一时之间,整个空旷的大厅中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杨开霁……杨开霁,杨开霁!”

池靖开始呼喊。

“当啷”

角落里传出一个细微的金属轻响。

池靖立刻转头望去。

那里躺着一个黑影,看不出身形。

“杨开霁!”

池靖怀着一丝警惕,疑心是什么陷阱,但还是第一时间跑过去。

扶起那人,他看清了轮廓。

是他没错。

“杨开霁,快醒醒。”

池靖的心依旧悬着,手指颤抖着摸上他的鼻息。

呼吸虽然微弱,但还是有的。

“幸好……”

他稍微放了心,继续喊他。

终于,怀中之人悠悠转醒,见到池靖,二话不说,张开双臂将他搂住。

池靖轻拍他的后背,像是安慰,“没事了,我来了。”

杨开霁声音颤抖:“快、快走,这里危险。”

“我带你走。”

杨开霁把他推开,嘶哑道:“你搞清楚了没有?我是要杀你的!如果不杀你,我就会死。我想活着啊……我不想死,求求你,快走吧。”

“我不会让你死的。”池靖固执地拉住他的手,任凭对方再怎么推,都不肯放开。

杨开霁冷笑,嘲讽地望着他:“你以为你是谁?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他说的没错,池靖有很多事想去做,有很多愿望没有达成,世界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在和他对着干,无论他想要什么,结果都是事与愿违。

他一直在对抗,竭力争取活着的权利,在天秤手中熬过一个又一个酷刑。

实际上,他的挣扎和不屈是那么渺小,只要天秤有杀死他的想法,他毫不怀疑,自己一定会在三分钟内停止呼吸。

即使如此,池靖攥着他的手,依旧执拗道:“我不让你死。”

杨开霁冷静下来,终于开口吐露道:“我喝了毒酒。天亮之前杀了你,他给我解药,否则便毒发身亡。”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听到他亲口承认这样的事实,池靖还是有些恍惚,多少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

“你带我走,能走到哪里去?我从有记忆开始便待在永乐号上,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我全然不知,我只知道,如果我要活下去,就只能……”

接下来的话,他用行动代替了。

匕首深深刺入池靖的胸口,鲜血霎时间流出,身体上出现一道伤口,却感觉灵魂也随之空了一块。

他似乎听到凛冽风声,在寒意彻骨的冰原上呼啸不止,那道风不知疲倦地吹过百年,地上满是冰晶,覆盖着他的身体。眼前被白茫茫的雪占满,先是一片惨白,后来变成无边的漆黑,他直直坠下,闭上了眼睛。

他握住杨开霁冰凉的手,那只手上如今沾满他的鲜血,但他的热血却无法焐热这只手。

他俯身,再次与怀中人拥抱。

仿佛胸口的匕首并不存在一般,仿佛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爱人,仿佛他们都被爱意包围着。

痛吗?

好像是痛的。

但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池靖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刺偏了。”

杨开霁瞳孔微缩,愣在原地。

“啪、啪、啪”

一个人缓步走出,为眼前的一幕献上了稀疏的掌声。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两个执行者,带着墨镜,面无表情。

这样的地方戴墨镜,他们估计和瞎子差不多。

来人打了一个响指,大厅里的灯应声而亮。

“白鸥,你做得很好。”

这个声音很陌生,不属于池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他抬起头望去,对方兴趣盎然地对他点头示意。

“感觉怎么样,还能撑多久?”

池靖眼神冰冷,伸出左手,“在杀死你之前,我不会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锁链疾出,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转眼间缠上那人。

那人身体中开始泛出屡屡黑气,但并不慌乱,依旧面带笑意。

这时,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从入口传来,在地下厮杀的玩家们一拥而入,手中拿着不能称之为武器的武器。

“既然都到齐了,那我也不隐瞒什么。”那人清清嗓子,按捺住声音中的喜悦,如同一个慷慨激昂的演说家,扬声道,“我就是永乐号的主人,这里所有的规则都是我亲自制定的,现在我要宣布一项最新的规则。

“永乐号上各处都被我藏了炸药,一旦我死,这些炸药会在天亮之前自动引爆,即使在场的各位侥幸没有被炸死,即使你们会游泳,我也可以保证,在你的力气完全耗尽之前,你找不到任何海岛或者船只。

“能解除炸药装置的只有我,想让我解除炸药也很简单。”

他的笑容不加掩饰,目光直视相拥的池靖二人。

“他们,是永乐号上的头号通缉犯,只要将他们抓捕归案,我向大家保证,诸位一定能平安无事。”

此言一出,玩家们却没有立刻听从。

现在存活下来的没有傻子,都经历过残忍的拼杀,性命是依靠自己摈弃道德、以伤换命保下来的。

那些人惊疑不定,被几场游戏折磨下来,他们或多或少都对所谓的游戏深恶痛绝,更没有忘记最后这场生存游戏所造成的血腥屠戮。

但很快,他们就看清了事实。

眼下的情况不容他们怀疑。

即使心存疑虑,也不得不按照对方所说的那样做,参与游戏他们还有一线生机,但不参与游戏,百分百死路一条。

短暂的思考过后,大多数人都做出了选择,慢慢朝池靖走去。

池靖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池靖了。

铁链绑缚在域主的身上,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域主就会消散。

他没有找到这场域中的维护者,无法通过陈情来脱身,为求自保,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解决域主。

域主消失以后,这场域不攻自破,即使永乐号永远沉没,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但麻烦的是,那些玩家们开始动手了。

放在平时,池靖面对训练有素的执行者都游刃有余,更遑论是这样一群毫无章法的普通人。

池靖起身,挡下一个人的铁棍,动作牵扯到胸口的伤,顿时脸上一白。他咬着牙,对上下一个人。

杨开霁看在眼里,望向域主。

从一开始,域主就没打算留他一条生路。

即使自己按他所言,亲手刺了池靖一刀,也不会获得解药。

即使他获得了解药,如果不乖乖束手就擒,最后还是会葬身沉船。

他真的会引爆永乐号吗?

看着域主脸上疯狂的笑意,杨开霁明晰了。

域主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甚至都不在乎他自己的性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取乐。

为了看这些人挣扎求生,为了看这些人心怀希望最后再由自己亲手破灭他们的希望,欣赏他们的痛苦,嘲讽他们的努力。

杨开霁低低笑了。

再怎么拼尽全力,性命都捏在别人的股掌之间,他们的命,轻贱如蝼蚁。

而他为了求生都做了什么?

杨开霁几乎没有勇气去看池靖。

他的真心太过炽热,让人不敢轻易触碰。

而他终究还是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