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这个医院以来，池靖刻意让自己不去想关于杨开霁的一切。
而思想往往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有些东西，越是想搞清楚，就越显得千头万绪。
在有事可忙的时候还好，大脑无暇顾及其他，专心于眼前的事。
一旦闲下来，思维就像是游离的线，时而扯向遥远的过去，时而担心未知的将来。
而无论过去或者将来，总有一个绕不过去的人，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他第一次进入域，到现在，中间发生了太多事。
但他与杨开霁两个人好像从来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池靖感觉到杨开霁在克制，故意与他拉开距离。
就像是原本可以相互吸引的两块磁铁，但其中一块故意转了方向，把双方的关系从相吸变成了相斥。
坦白来说，池靖有些恼他。
但恼归恼，其他感情却不会因此而消失。
他现在在哪里呢？在做什么？有没有受伤？
池靖长长叹了一口气，猛地拍了拍脑袋。
这不争气的脑子，想什么不好？偏要想他？
季迟被他的动静惊动，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动作换了换，转而面对他。
“怎么了？这个表情。”
池靖恢复到平时的样子，风轻云淡道：“没什么，有点饿，想生吃个人。”
季迟呆了两秒。
吃人？
吃谁？
怎么吃？
这房间除了他之外好像没有别人了吧？
看到季迟表情变幻莫测，池靖转而一笑：“开玩笑的。”
“别、”季迟半点笑不出来，“别开玩笑，你说的话我可是会当真的。”
闻言，池靖反而不解，“为什么？”
“……我只能说，你可别小瞧了戒指啊，谁知道它会把你变成什么样。”
季迟不安地站起来，后知后觉地嘀咕着：“我好像不应该待在这了，感觉太平间更安全一点。”
“你怕我？”池靖这样问着，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他想起了某些久远的回忆。
那是他经历过的第二场域，受到戒指影响的他差点杀了周到，并且对其他人也动了手，而当时的自己却觉得理所当然。
那一次醒来之后，域中的其他参与者都或多或少对他有些畏惧。
就连周到也不例外，他当时差一点就用了压箱底的道具，造成了不小的阴影。
原来从那时开始，戒指对他的负面影响就已经显现出来了。
后来又经历了那么多危机，戒指对他的侵蚀只会越来越严重，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撑多久。
听到他的问题，季迟错开了视线，眨了几下眼睛，“你都说要吃我了，多吓人啊。”
“我不吃你。”
这样荒诞的对话也能进行下去，池靖一瞬间觉得十分可笑。
季迟揉了揉眼睛。
虽然有了这句保证，但他没有放松下来，站在原地，颠三倒四的说着什么。
池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距离午夜巡查的时间还早。
原本他打算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但经过刚才的一番胡思乱想，心中萌发了一些别的想法。
那就是尽快结束这一场域，回到天秤中去。
……只是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没有别的理由。
他已经从护士口中得知了档案室钥匙的所在。
那么拿到钥匙去寻找资料，也不是一件难事。
即使谭睿不急着探寻真相，他也完全可以把线索带出来，直接交给她。
只要拯救者陈情成功，他就不用完成存活七天的任务，可以一起出去。
这算不上违反规定。
这样想着，池靖朝门口走去。
季迟依然站在原地，手还在不停揉眼，一边左顾右盼，艰难的寻找着什么。
就在池靖越过他走向门口时，季迟忽然伸手拦下了他。
“怎么了？”
池靖转过身，回头一看。
季迟的一只眼睛已经被揉得通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隐约有眼泪从中滚落。
“这里也没个镜子……眼睛迷到了，帮我看看。”
“这里没风没沙的，怎么忽然迷到眼睛了？”池靖调侃了一句，低下头，看向他，“还敢跟我靠这么近，不怕我吃你了？”
“吃我之前也行行好，先帮我解脱一下。快点，感觉快瞎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忽然就迷住了。”
池靖盯着那只眼睛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你当我故意勾引你呢？”
“……谁知道呢。”
季迟的眼睛又频繁眨了眨。
眼睛中强烈的异物感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就要抬手揉眼。
池靖拦下他的动作，抓住他的手，抬起他的下巴。
“看到了，是眼睫毛。”池靖松开他，伸手撑开他的眼睛，“别动。”
两人的动作都放缓，季迟更是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屏了起来。
忽然，门毫无征兆的被推开。
与此同时，那根眼睫毛终于被弄了出来。
季迟如释重负，不受控制的又滚落出两滴眼泪。
他来不及擦一擦眼泪，抬起头，看到了好多人。
池靖原本背对着门，此时也转过身，与瞪大眼睛的小玉面面相觑。
在她身后，谭睿、宋卓然、林待都如同被点穴一般，静悄悄看着屋里的两人。
季迟还是要面子。
这么多人在场，他立刻抬手快速的抹掉眼泪，做出轻松的神态，向大家打了一个招呼。“嗨，好巧，你们也在这儿。”
小玉眼睛都快要喷火，撸起袖子就要冲进来，被林待及时拉住，仍然挣扎着，“你们在干什么？！池靖！你在干什么？！”
季迟刚从池靖身后往外走了两步，见状连忙解释，“我刚刚迷着眼睛了，他帮我吹了吹。”
“迷眼睛？！”小玉气笑了，“这里没风没沙的，怎么就迷着眼睛了？”
好熟悉的话。
季迟解释得很快，“眼睫毛！是眼睫毛掉眼睛里了！”
“你糊弄谁呢？！”小玉冷静不下来，仿佛被绿的是她自己，气势汹汹地质问池靖，“你自己说，什么情况！”
“就是他说的那样。”
说完，池靖朝外走，“没有别的。”
小玉还不肯善罢甘休，顾念着她那凄凄惨惨的老大，此时的池靖在她眼中俨然是个负心汉，仗着被爱就肆意挥霍毫不珍惜的那种花心大萝卜。
林待拉住她的同时又怕太用力弄伤了她，一时之间竟有些招架不来。
“好了，小玉，我觉得他不像在撒谎。”
“不像？”小玉的火力直接无差别覆盖，“这么多年以来，谁撒谎的时候你看出来了？你看谁都像好人！”
林待无从反驳，只好换了方向，“就算真是你想的那样，你现在的反应也太大了点，不至于——”
他的话被小玉高声打断，“不至于？！你忘了老大那时——”
“方之玉！”林待罕见的喊了她的全名，“别说了。”
小玉怔了怔，理智稍微回归了一瞬，但转眼就被更强烈的愤怒取代了，“我偏要说！”
“老大怎么安排的？你全都忘了？”林待也有些着急。
“我没忘！”小玉的声音有些委屈，“他什么都不让说，什么都不解释，什么都不争取，难道这些事要一直等到我们都死了之后埋到土里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