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池靖拉了一下季迟,原本朝着心脏部位的刀便扎偏了,落到了肩膀处。
季迟的脸色瞬间变得和池靖一样白。
但他并未倒在地上,池靖及时在身后扶住了他,同时,肩膀上的刀被飞快拔出,鲜血瞬间浸湿了衣衫,他的脸色更白了。
他不可思议的望着池靖,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不是让你跑的吗?这下好了,谁都跑不掉了!
就算不跑也不用上来补刀啊!刀子一拔出来血流的更快了!
池靖不用看也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任由自己被质问的目光无声审视,他只紧盯着杨善。
一击不成,杨善倒没急着补刀,笑声止住,沉默盯着二人。
池靖扶着季迟,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着,缓慢朝后退。
“算你运气好。”
池靖紧攥着手术刀,一直在找出手的时机。
虽然逃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也不会束手就擒。
杨善冷哼一声,“倒霉的只有我自己。”
他朝池靖摊开手,“把刀还我,那是我的。”
池靖尚在犹疑。
扭曲的走廊逐渐变回正常的样子,那些由域主怨气所导致的异象正在消散,依稀能看到医院的正常构造。
但池靖仍在观望。
这么容易就感化域主了?
杨善也发生了变化,他身上穿的不再是护士服,而变成了白大褂,上面还别着他的铭牌。
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略显疲惫的脸,眼中的红血丝没有随之散去,倒像是一直存在的。
杨善长长叹了一口气,留恋的望向四周。
“我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走廊,是刚进医院的时候,那时我还是个实习生,整天跟在老师的屁股后面,拿着纸笔记录他讲的每一个字。”
被记载患有被迫害妄想症的他,面对持刀的池靖,却没有犯病。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我志愿献身医学……”
杨善望着墙壁上的画像,缓慢但坚定的宣读誓词,这是他还是一名医学生时宣读的誓词,誓词不变,物是人非。
有缕缕黑气从杨善的脚下升起,他的声音也变得虚弱。
池靖曾经用锁戒帮助过几个人,他们离开时周围升起的不是黑气。
不对。
杨善并不是怨气散去之后的自然解脱。
池靖把意识昏沉接近昏迷的季迟放在一边,拿着手术刀走向杨善。
“这是怎么回事?”
誓词不长,但杨善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才念完,他没有在意逐渐消散的身体,反而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
“我没有违背誓言。”他低头看靠在墙边的季迟,“幸好。”
“有人让我清醒过来,跟我做了个交易,要么取你的命,要么——”杨善终于正视他,但他忽然止住话头,和善的注视他,“你是我救的最后一个人,谢谢。”
“谢谢?”池靖不由向前一步。
虽然杨善的话没有明说,但他也知道了全貌。
与杨善做交易的人是天秤无疑,他让沉浸在怨恨和迷失中的杨善清醒过来,给了他两个选择,杀了他,获得新生,或者死,万劫不复。
跟他刚才给季迟的两个选择一样。
普通人很少能做到舍生取义,但池靖何其有幸,今天竟见到了两个。
可是……
“为什么?”池靖还是问了出来,“我们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救我?这值得吗?”
杨善得意的笑了,“我与所有病人都素不相识,这不妨碍我救他们。无论是生前死后,我都是一名医生,只会救人,不会杀人。”
“我只是倒霉,遇上那样一个人。”
池靖上前两步,忽然被季迟扯住了腿。
“别、别去……他骗人。”季迟捂着肩膀,有气无力,“他口口声声没杀过人,你忘了手术室里的事了?”
手术室里,池靖亲眼看到他杀死了被绑的病人。
那一幕犹在眼前。
杨善没有解释,怔怔望着池靖手中的刀。
池靖递给季迟一个安抚的眼神,坚定朝着杨善走去,双手递上手术刀。“严医生,你的刀,还给你。”
杨善忽然变了脸色,一把抓起手术刀,表情格外生动,几乎气的跳脚,“严医生严医生!什么严医生,我姓杨!你小子,我忍你很久了!”
他几乎要指着池靖的鼻子骂,“你这样还想当医生呢?要是遇到我老师那样的,早把你丢福尔马林里泡着了!”
池靖:“……”小抄上写的不对?
他对自己的记忆力有十足的信心,宁愿相信是小抄写错了,也不认为是自己记错了。
杨善的骂声中气十足,对病人一向和气的杨医生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尽情发泄自己的不满。
在本该被感伤充斥的氛围里,因为这样一个插曲,呈现出一种滑稽,池靖不好意思的笑了,连连道歉。
杨善的身影是在骂声中消失的。
他的身影消失以后,似乎口中的那句话还未说完,只留下一把沾着血迹的手术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池靖沉默片刻,对着那个方向深深鞠躬,久久未起。
直到身体有些难以支撑,他不得已扶着墙壁才能站稳。
季迟的意识恍惚,但危险的境地让他始终不能安心昏迷。
“他、好像……”他勉强睁开眼睛,难以一次性说完一句话,“好像……被传送到了黑域。”
说完,精神上的松懈让他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