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刀光闪过,仿佛直接穿过了许惑的身体,下一刻,他整个人即将一刀两断。
仲年将猩红刀身自袖口擦过,血煞褪去,刀身漆黑如墨。
那小子该是死了吧,他毫不怀疑。
“我仲年离山十年,拜师无路,求学无门,流浪四方,受尽白眼欺辱。”
“终日惶惶,竟整整九年!”
“幸终得恩师不弃,传妙法,赐宝刀!”
“而我果然天赋异禀,不过一月凝气大成,再十月便刀修入门。”
仲年懒得回头去看那必死的小子,心潮澎湃,看着远方山林,思绪纷乱。
“恩师有言,此番神兵修成,便收我做亲传弟子......”
“欲得神兵,血亲为祭!欲得神兵,血亲为祭!”
仲年提刀的手颤了一瞬,便又坚定地紧握,随后他袖袍一挥,便欲大步向前而去。
方行出了两步,他脚步又停了下来,因为一种怪异的声音,自他身后骤然响起。
“没完没了了是吧。”
看见那小子竟然没有被一分为二,而是姿势古怪地僵立原地,仲年一阵心烦,忍不住再次提刀,回身就向后刺出,刀身再次爆出一股血煞之气。
然而这一刀并没能刺入人的肉体,也没能洞穿骨骼。
迎着刀刃而来的,是半张沉默,半张惨白恐惧的脸之下,一张骇人的竖口。
刀身直直刺入巨口,但奇怪的是,并没有自许惑的后颈处穿出,而是如同刺入了另一个空间。
“什么?!”
仲年的表情一变,他并没有见过苍魃,也不知这竖口是什么,但刀身刺入的一瞬间,他便感受到一股汹涌的吸力传来!
“为何我全力一刀,却未能将其一刀两断?”
仲年一边紧握刀柄,向外拔去,一边心中狂吼,不敢置信。
“我...我才是...许惑...”
“娘...”
这时,许惑的惨白的半张面孔突然扭曲,带动着整个脸都委屈起来。
“啥?”
仲年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但下一刻,他便再无心情去琢磨许惑,因为竖口中那股吸引之力,似乎并不打算将长刀尽数吞噬,而是正疯狂汲取着刀中蕴藏的浓重血煞!
“不好!”
这一情形,使得仲年惊怒交加,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已经祭炼成功的神兵,竟正被眼前这不人不鬼的东西掠夺根基。
“混蛋!”
仲年疯狂用力,欲将刀身拔出,可无论他如何运转功法,如何尽全身气力,那刀都纹丝不动。
而面前之人,也似乎受到了更高层次力量的禁锢,保持着那扭曲的姿势,如磐石般无法移动。
长刀之上的血煞之气,就这么缓缓地被剥离,这令仲年疯狂的目光之中,渐渐涌上了绝望。
“不!给老子滚开!”
仲年再也无法保持那副云淡风轻的高人嘴脸,此刻他的五官彻底扭曲,用尽全身力气,与那股可怕的吸力争夺长刀。
而此刻的许惑......其实处于昏迷之中。
当那一刀斩来之时,许惑凝聚了全身的血煞之气,用施展凝气一掌的方法,阻挡在自己面前。
故而那一刀并未能将许惑一刀两断,他仲年,也不过是个刚入了刀修之道大门的菜鸟罢了。
况且,那柄刀的厉害,本就是源自那血煞之气。
恰恰许惑最不怕的就是血煞之气!
但饶是如此,这重重一击也令得许惑直接昏迷了过去。
似是被仲年的吵闹所惊醒,许惑在头晕目眩中醒来。
但接下来的一刻,他懵了。
此刻的他,依旧能够感受到四肢百骸,能闻到那刺鼻的血煞,能听见聒噪的嗓音,能看见仲年那充满绝望的脸。
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锁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那么,究竟是谁在控制自己的身体?难道......
许惑头皮发麻,难道是那与自己争夺“许惑”这一身份的诡异声音?
半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当最后一抹血煞之气,被那吸力牵引着,自那长刀之上彻底剥离,没入眼前那竖口之中......
仲年彻底呆住了。
没了,血煞就这么没了。
咣当一声,一柄光秃秃黑黢黢的一体直刀,就这么落在地上,与碎石乱木堆在一起,毫不起眼儿。
仲年一时间双腿一软,无力跪下,伸手摸向那刀身,当确认了所谓的神兵,彻底化作了寻常的刀具时,他露出一种颓然无力,又欲哭无泪的表情。
许惑见过这种表情,那是村里老人死去时,子女的脸上通常会有的表情。
看着眼前这可悲的杂碎,许惑只想放声嘲笑,可惜现在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而那跪地的仲年脸上再度狰狞起来,抬起头来,双眼赤红地盯着许惑。
这双眼睛不是因血煞而红,这次他是真的哭了。
“你必须给我死!”他恨恨出声。
而此刻的许惑,则是一脸恐惧之色,竟不知所措地向后缓缓退去。
“不......不......”
“不要......”
见许惑这样一副表情,仲年更是愤怒,他今日功亏一篑,献祭了双亲换来的神兵大成,成为师尊亲传弟子的机会,通通付之东流。
这些竟是拜眼前这种货色所赐?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仲年嘶吼中,抓起那柄废刀,全身修为爆发,直接向着许惑冲来。
“凝气于掌,击他握刀的手。”
正当这面露惊恐的“许惑”不知所措的时候,识海之中,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似是听懂了识海中声音的指引,又好似本能一般,这“许惑”苍白的右手紧握,缓缓凝聚血煞之气。
这一凝聚之下,体内无数猩红雾气向着右掌汇聚而去,竟没有丝毫散逸出体外。
这可比许惑亲自控制时要厉害得多。
“杀!”仲年大吼中带着恨意,狠狠一刀向着许惑斩来。
“啊——”
那“许惑”见状,也是脚下一顶,右掌带起一片劲风,向着仲年的手臂击去!
掌刀相交,一抹细微的血花溅起,“许惑”疑惑地看了看掌心不足一寸的细小伤口,脸上更加惊恐了。
“不可能!杀!”
仲年再举刀斩来,誓要将这不共戴天的仇人斩了。
“许惑”见了仲年狰狞的面目,此时吓得浑身都在颤抖,只敢举起双臂,挡在头颅之前。
但这时,似乎是听见了什么指示,他再次脚下一蹬,向后倒掠,躲过这一刀的同时,又是一掌挥出。
血煞之气在掌心凝聚,再次与刀锋相击,又是一道寸许的伤口。
暴怒中的仲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对面这区区一个凝气之境的菜鸟,如何能硬抗自己这入门刀师的一刀。
就算是普通的刀,也不可能!
仲年再度提刀,歇斯里地地向着许惑攻来。
......
识海之中,许惑焦急不已,这诡异声音平时吵闹得很,如今换了它来掌控自己的身体,却是如此不济事。
许惑的意识环视一周,看那滚滚血海,心中震撼。
这与内视时的视角截然不同。
此时,他的意识感受到了来自右手的一阵疼痛。
自己又受伤了。
此刻的许惑不知该如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就算夺回了又如何?自己未必就能胜过那仲年。
许惑回忆着自己最近面对的危险,以及面对的敌人,要说最强大的,定然是那赤竭。
可每次那张竖口的动作,都并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应该是它,此刻正在控制着身躯,与仲年交战的另一个“许惑”。
“现在也不能用【清心经】......”
许惑一筹莫展,右手时不时传来疼痛。
“你用那竖口咬他啊!”
许惑狂叫,也不知道那家伙能否听见。
“我...我不会......”
许惑听见这回答,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