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斯被阿莱抱着悬在半空中。
以往他看阿莱都是低头,阿莱虫崽一般大小,兰因斯总是看不清他的面容。现在在这副身体里面,兰因斯却能有机会与他平视。
阿莱五官稚嫩,手脚苍白,眼眶也水灵灵的圆润。只有那双金瞳与其余的地方格格不入,显露出几分岁月沉积的憔悴与阴寒。
兰因斯愣愣地看着阿莱,他咽喉动了两下,之前准备的话突然哽在了胸口。
阿莱皱眉,“契约那,说话。”
兰因斯神经瞬间紧绷,这只吞金兽说不了虫族的语言,契约那之前都是用精神力与他们交流。
但兰因斯的精神力与契约那不同,以虫母的敏锐度,一两秒内就能认出他的身份。
兰因斯在空中扑腾了两下,他瞥见自己爪子上的光脑,灵机一动在光脑屏幕上缓慢打出了一行字。
“虫母,我嗓子受伤了,精神力也没恢复,暂时说不了话。”
阿莱看到光脑上的字,狐疑地将目光再次转移到吞金兽身上。这只吞金兽的毛发的确不如之前几次看到的柔顺光滑,四肢爪牙上都是泥泞,看着像是遭遇了某些不幸。
“我可以在神殿住几天吗?”
兰因斯适时地又打了一行字出来。
阿莱更觉怪异,他暗自用精神力全面感知了这只吞金兽的身体,并没有发现异常。但他却是隐隐感觉到了吞金兽身上残留的两股精神力波动。
很熟悉的两道精神力,来自两只阿莱都认识的虫。
他收回自己手心的精神力,缓缓开口道:“可以。”
兰因斯暗自窃喜,他落地后便跟在阿莱身后,随着他一起走到了桌旁。
阿莱看了他一眼,“你不回你自己房间?”
兰因斯头脑后知后觉感到阵阵昏沉和刺痛,他趴在椅子旁边,虚弱地摇了摇头。
阿莱定睛看了他几秒,把他抱到了怀里,“一会儿让医生给你看看。”
兰因斯感受到了阿莱掌心的温度,他掀起眼皮往上看,难得见到阿莱还算和善的表情。
替代品干掉原主最好的方法,是成为他。
兰因斯闭上眼,他心底的酸涩和喜悦一同涌上来,汇聚在一起时竟然还是留着几分苦楚。
虫母啊……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是那索罗的替代品,还是契约那的替代品?
兰因斯皱紧眉头,他呼出一口气,在阿莱腿上放松了神经。
倘若一直如此,让他做一回契约那也好。
兰因斯暂时放弃了把自己身体抢回来的打算,契约那这只不要脸的贱虫抢走了他的身体,那就别怪兰因斯用他的身体给自己谋福利。
他们算是平等交易。
兰因斯的心态趋于平和,而契约那在达成目标后也颇为洋洋自得。
他许久没有像正常虫一样走在路上,契约那活动着自己新到手的身体,只觉空气中都充斥着自由的味道。
虫族现在的情况与远古时期大不相同,契约那在穆利斯特时便熟悉了当今实行的另一套规则,也对自己的新生活充满期待。
皇宫的太平日子太无趣了。
契约那在医院躺了几个月,清汤寡水了无生趣,他当时便对某些热闹喧嚣的地方有了欲望与兴趣。
虫生需要激情。
契约那用光脑搜索了艾德瑞拉最着名的酒吧,定位飞去了那个地方进行热身活动。酒吧里的氛围早已到达高潮,契约那混在里面,在跳跃拥挤中也跟着旁边的虫一起欢呼。
身上的汗水混着酒精味,契约那在五彩斑斓的光线中眯眼看向周围。
酒吧里的雄虫雌虫灵魂大都是普通的灰色,即使有一两个明亮的灵魂,也没有到达镶金边的程度。
这说明他们的等级都一般。未到S级,灵魂强度也不高。
契约那在休息的间隙喝了点小酒,他对这些普通的灵魂没有兴趣,跳累了便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酒吧的厕所门口立了个标牌,上面显示正在维修,禁止入内。
契约那擦拭着手上的汗水,他看也没看上面的虫文,抬腿跨了进去。
“你认不认错……啊?贱种!”
“还敢还手?弄死他!”
契约那推开厕所的门,厕所最里面隔间的铁门敞开,三四只雌虫堵在里面,听到动静往门口看了过来。
契约那恍若没有看到他们,自顾自地走到洗手台处放水洗手。
那几只雌虫见契约那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又朝隔间里面踹了几脚。明显用了极大的力道,连隔间的门都震得摇摇欲坠。
契约那对着镜子整理好了自己的发型。兰因斯的黑发还算柔顺,契约那将额前的几根碎发慢条斯理地别到了两侧。
“兄弟,别在我旁边抽烟,臭到我了。”契约那正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他眼珠未转,声音却不咸不淡地响了起来。
旁边的雌虫靠着洗手台的一角,他指缝间夹着的烟烟头猩红,丝缕烟雾从其中盘旋而上。
他原本只是用视频录着隔间里面的状况,闻言侧首看向契约那。
“知道这根烟多贵吗?”雌虫单手按到契约那旁边,他扫视了一番契约那的穿着,扯唇一笑,“比你这一身的衣服都贵,你真该跪着闻。”
契约那扯了下自己的衣领,他微笑回应道:“我说它臭,你说它贵,你有病?”
雌虫表情一僵。
契约那没有再多说话的意思,厕所里面的事情再复杂也与他无关,他只是进来洗个手。
契约那擦拭干净自己的手掌,他将垃圾扔进垃圾桶,转头便往外走。
“站住。”雌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契约那脚步微顿,他抬眸,只见那只雌虫按住铁门,挡住了他要出去的道路。
契约那对这些孙子虫很无感,他开口道:“你有事?”
雌虫没说话,他当着契约那的面吸了口烟,继而将烟雾全部喷到了他脸上,“给我的烟道歉。”
契约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