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虫见契约那站在原地没动,蓦地伸手把他往后推搡了一下,“道歉,听到没有?”
契约那手掌按住旁边的洗手台,他看着雌虫,扯了扯嘴角,“老子真是服了。”
他语音刚落,便猛地拽住雌虫的短发往洗手台的瓷砖上砸。“砰砰砰”几声巨响后,契约那一把把他扔到了旁边。
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那只雌虫便口鼻流血晕倒在了地上。
契约那踩碎了落在地上的光脑。那上面的录屏还没有停止,契约那看也未看,将光脑踩成了碎片。
都是些蠢孙子,契约那本想对他们和善一点。但上赶着被他打的,契约那还是第一次见。
契约那重新洗干净了手上的血迹,他的灵魂威压还留在厕所内部,剩下的几只雌虫见状都僵在隔间里面不敢动。
“你们继续。”契约那未看他们,他抽纸擦干净了手掌,将纸团扔进垃圾桶便转身离开。
厕所外的酒吧依旧气氛升腾,契约那在地球的时候也和林越去过酒吧,那里面的人类与现在的情况相似,一样的蹦跳摇晃 光影模糊不清。
契约那推开门走了出去,酒吧里面没有任何虫的灵魂对他有吸引力,他已经准备好要去下一个地方继续夜生活。
兰因斯的身体还没有出现不适,但是……契约那手掌摸过他脖颈后的虫纹,他还是对那些不确定的发情期和精神暴乱感到些许忧愁。
他是只雄虫,兰因斯偏偏是只雌虫。
契约那叹气,他张开翅翼,在摸到自己翅翼上的骨骼后心中的郁气瞬间消散了不少。
真是可惜,那索罗的身体没有了,其实那才是契约那最想要的身体。
他竟然就这么没了。
契约那走在路上,他炫耀一般地给路过的雄虫看了看他的翅翼,继而又故作矜持地把翅翼收了起来。
瞧瞧这些普通的雄虫,他们一辈子都体会不到在空中尽情翱翔的滋味。
契约那在光脑上确定好了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他放大屏幕观察那一处的地理环境,余光瞥见了某道身影的靠近。
契约那对他的出现毫不意外,这只雌虫从厕所出来后便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关上光脑,斜靠着柱子看向旁边,“你有话说?”
深夜的街道满是晦暗的黑,雌虫拖着几乎断裂的长尾跟在契约那身后,闻言嘴角也略微上扬起来。
“我想谢谢你。”雌虫走近契约那,他瘦削的身影暴露在灯光底下,展现出他面上红肿青淤遍布的脸颊。
看得出来他在隔间被打得很惨,头皮被撕出了血,那双银眸更是肿胀得几乎看不到瞳孔。
契约那扫视了一眼他身后拖着的长尾,移开了目光,“我没有帮你,不必谢我。”
“要谢你。”雌虫又朝契约那走近了一步,他把自己虫化的手掌张开,那上面的血迹未干,隐约带着点碎肉。
他阴沉沉地笑,“没有你,我干不掉他们。”
契约那心想又遇到一个精神病,他随意问道:“怎么,你把他们都杀了?”
雌虫定定地盯着契约那,他发觉契约那完全没有被吓到之后,继续哑着嗓子开口:“没有,我捅了他们五刀,按照雌虫的恢复的能力,他们不会死。”
他朝契约那笑,“我是正当防卫。”
“哦。”契约那点了下头,没有再说话。
他接下来要飞去下一个地方,契约那已经做好了要飞行的姿势。
那只雌虫见契约那心不在焉,在他转身的空隙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你不想和我多说话,是也看不起我吗?”
契约那:“……”
他啧了一声,“你觉得呢?”
“为什么?”雌虫死死拽着契约那的衣袖不放手,他虽然看着身体瘦弱,力气却不小,将那块儿的衣袖都扯得笔直。
契约那瞥了眼自己的衣袖,那上面缝制的线条已经开始扭曲,他顿时不悦皱眉,“它裂了,我就把你撕了。”
雌虫纹丝不动,手上却有意识地放松了力道。
他还是盯着契约那,“为什么?因为我是畸形虫?”
契约那没有说话,雌虫身后拖着的长尾,早已暴露了他与众不同的存在。
虫族与翼族的那一场大战结束后,背叛虫族的畸形虫都被驱逐出了这片领土。未参与其中的畸形虫被留了下来,但也因此受到了波及。
虫族将近百分之八十六的畸形虫都参与了翼族的实验,所剩下的畸形虫即使没有参与里面,却也烙下了疑似叛族的烙印。
契约那不知为何盯着雌虫裸露在外的长尾看了几秒,面前这只雌虫除了有长尾之外,其余的方面都与普通的雌虫没有区别。
但他们却被称为畸形虫。
“如果是呢?”契约那转过身,他抽回自己的衣袖,低眸看着面前这只年纪不大的雌虫,“你,也厌恶你的躯体吗?”
雌虫松开手,他抓住自己暴露在外的长尾,扯开唇角,“那又怎么办?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怎么会呢?”契约那眼中浮现暗光,他掐住雌虫的下巴,嘴角挂着丁点浅笑,“我可以给你一副正常的躯体,你想不想要?”
雌虫勉强睁开肿胀充血的眼眸,契约那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代价是成为我的奴隶。】
路灯的灯丝灭了又亮,站在底下的两只虫虫影拖得极长。不知过了多久,其中的一道身影蓦地栽倒了下去。
兰因斯在那一瞬间也感受到了某种刺痛。或许是具有相同的能力,契约那在占据他身体后每使用一次精神力,兰因斯都能有所察觉。
但兰因斯毫不在意。
他的注意重心早就转移,哪里还管契约那的死活。契约那只要不把他的身体弄残弄废,兰因斯都可以大方地借给他用一用。
兰因斯等到脑海中的刺痛消散下去,便继续趴在河岸边打盹。
阿莱最近培养了新的修养身心的小爱好,尤其喜欢在夜间活动。兰因斯不放心他单独出去,便陪着他一起在岸边钓鱼。
凌晨的空气中满是冷意,兰因斯蜷缩在阿莱脚边,对平静的水面感到少许忧心。
虫母的脾气一向不好,坐了两个小时还没有钓到鱼,兰因斯已经感受到了阿莱身上的低压。
兰因斯金瞳张开又闭上,最后还是没说话。阿莱像尊雕像一样坐在椅子上不动弹,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兰因斯胆敢说话,毫无疑问会被踹到河里面去。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兰因斯在微凉的空气当中感受到了席卷而来的困意。他耷拉着眼皮,在一睁一闭中隐约察觉到了水面的波动。
鱼……兰因斯打起精神,他正想站起身,突然感知到了从河面下骤然涌现的精神力。
……异兽!
兰因斯立刻从地上跳起,他想也不想便准备张开双翼迎接袭击,然而他只是一头撞到了旁边的巨石上。
【虫母……快离开!】
兰因斯脑袋昏沉,他这才猛然意识到他现在这副身体的局限性。
这只吞金兽身体不大,面对足有十几米上的河底异兽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兰因斯金瞳在阿莱和那只异兽身上转了又转,阿莱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像是又在虚弱期陷入了沉睡。
该死的……兰因斯不管不顾,他即使在这只异兽的身体里面,精神力也还有积攒,他对着河面中央便释放了释放了数道精神力尖刺。
那些精神力尖刺对准了异兽的心脏,异兽有所察觉,他躲避间只被精神力割破了表皮。
兰因斯还想再继续,身体却被身后的力道拎到了半空。
阿莱单手抱住吞金兽,他手指隔空点了下河中异兽,那只异兽便哀嚎一声,心脏肺腑全都从内炸裂开来。
阿莱踢开了自己鱼竿,迎着夜色转身便往神殿走。
“兰因斯。”他的声音在兰因斯上空响起。
兰因斯尖爪不经意蜷曲了起来,他僵硬着身体不敢动,隔了许久才用精神力做出回答。
【虫母,属下无能,让您受惊了。】
阿莱手掌摸过他毛绒绒的脑袋,“契约那去哪儿了?”
兰因斯垂下眼眸,他早知虫母会这样问,他一向以那几只远古虫为先。
【契约那首领拿了我的身体,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阿莱冷笑一声,契约那一直都是那副死德性。那索罗在就抢那索罗,那索罗不在就抢修斯,现在他竟然不要脸到连小辈的身体都硬抢。
兰因斯感到无地自容。
【虫母,属下这样逾矩了,我自己走。】
阿莱声音平淡,“你身体虚弱,我抱你回去也是一样的。”
兰因斯鼻尖埋在阿莱手臂的神袍里面,他闻到虫母身上的气息,眼眸颤动。
【虫母,我是兰因斯。】
我是兰因斯……你也愿意抱我吗?
阿莱脚步稍滞,兰因斯在他身边近两百年,他还是能听出他话语中的意思。
他开口道:“兰因斯,大战当中的事情,你做的很好。”
阿莱摸着手下吞金兽的皮毛,叹气道:“只是委屈你了。”
兰因斯喉间泛酸,虫母在这几百年间从未对他们几只黑袍虫有过好脸色,对他更是如此。
现如今竟然也会看向他了。
【……不委屈。】
兰因斯闭上眼眸,他尖爪抓紧阿莱的神袍,又重复了一遍。
【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