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安远来来回回端来多少次饭菜,即使变着花样做,都换不来一点好脸色。
他进出几回,温婉就打碎了几回。
看着她再一次打碎瓷碗,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不免心里更加心疼…
齐安远想上前关心,温婉都像应激一般,立即捡起旁边的碎瓷,“别过来!”
“好!我不过来,你放下很危险。”齐安远眉头紧锁,赶紧压下声音,脸庞上满是后悔。
他不该突然这般对温婉,他忘记了温婉最艰难那段时光,曾经也是这样……
因为不顾医生建议,执意生下孩子,她的身体条件不允许而早产,又因孩子先天瘦弱被送去专人照顾,情绪总是失控。
那时,她患得患失…经常性短暂性失忆,嘴里念叨着孩子或是顾洵……
想起顾洵,齐安远用力握起拳,低头隐忍着翻滚的不甘,再抬眼脸庞上是无力的妥协。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一定不可能再想用这种方式接近她!
可现实就是可笑的循环,难道他永远都要活在“顾洵”的影子下吗?
“婉婉…快放下,我是哥哥啊。”齐安远嘴角含着苦涩,跪在地上微微靠近。
温婉眉色划过一丝不确定,晶莹的泪珠挂在密长睫毛上,颤抖又落下…
她呢喃着,“哥…?”
“是我,是我。”
身形快速移动,齐安远趁机拿掉她手中锋利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检查手心。
幸好…
只是一小道划口,他拉开手边的抽屉,取出创口贴为她粘上。
“哥,你终于来了!呜呜…”温婉哭得稀里哗啦,伸出双臂就抱上了他的脖颈,语气里满是委屈和害怕。
“你怎么才来啊…这里好黑,好黑!”
齐安远的眉头松展又蹙起,心中滋味一阵复杂…
只有对顾洵,她才是最真实最依赖的吗?
那这几年他的陪伴呢?
难道就是一文不值的吗……
齐安远恨自己装作顾洵,也恨自己只能通过这样去靠近她!
“乖,把饭先吃了。”抽离开身体,齐安远打了个响指,早在门口备好另一份餐食的佣人,赶忙端进来。
佣人放下托盘,低头便要打扫地上那一片狼藉,却被叫住。
“我自己来,你去忙吧。”
注视着又隐隐不安的温婉,他快速叫离佣人,生怕又刺激到她。
“来,我喂你吃。”
像照顾小孩子一样,齐安远的语气如轻柔的云朵,将勺子递在温婉嘴边。
原本深沉不悦的面目,在下一秒立马变得明朗起来。
温婉抽吸了下哭红的鼻子,微微张开唇瓣,乖巧地开始吃饭。
只要愿意吃饭就好!
齐安远刚刚的不甘又烟消云散了一半,满是知足。
在他心里,温婉是第一位的。
像个偏执狂般,即使她心里有别人,也无法撼动这一点。
温婉安静地吃着,忽然动作一顿!
“不对…”
“不是…”
她琥珀色瞳孔缩小,霎时清明一片!
“你不是顾洵!”
齐安远先是一愣,没想到她这次神志恢复这么快。
“我…我是顾洵啊,你再好好看看。”他试图再次迷惑她,挑了挑眉。
温婉眼眶湿润,转瞬又在眼眶打转…
“齐安远…!”她咬紧牙关,满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又要装成他骗我!”
“你是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会了。”
她没想到,自己时隔这么久,因为被关在这个地方而引起病情复发……
当初,齐安远便是在她病情时出现,装成顾洵陪她…一天又一天,最后才逐渐度过了双腿治疗的艰难阶段。
所以当病情好转,温婉发现眼前“顾洵”不是“顾洵”,而是“齐安远”时——
她的心情极为复杂,一直持续到今天,这份情感依然是一言难尽的。
温婉不能因为他的假扮,去否定他们共同的记忆,更不能抹灭他陪伴自己走出来的时光。
所以她清醒后第一句话,便是和齐安远定下约定:“不能再假扮成顾洵骗她。”
可是,今天他又如此做了,趁她一时头脑不清醒…
“我…”齐安远无话可说,他确实又一次趁人之危,“但我若不这样,你根本不会听我的不是吗?”
“即使我也厌弃这样的做法,可偏偏它最好用…”
自嘲地笑了起来,齐安远将饭碗放在她手里,觉得自己非常失败。
“别用手…”温婉看到他后撤几步,直接用手搂过瓷碎片,下意识出声。
可齐安远像没听到般,动作迅速麻利地全部扔进垃圾桶,夹杂着些许自暴自弃。
“把饭吃了吧,不管你摔几次,我让厨房一直备着,很快就送来新的。”
见他那副憋着气的模样,温婉深深叹口气,不明白他们这般僵持为了什么。
“我没胃口…”她轻轻放下碗,心情沉重地只能随意扯了句。
她终于平静了下来,齐安远后知后觉地才发现手掌传来丝丝疼痛……
见他看向自己的手,温婉不免升起担心,问道:“伤着了?”
翻看他的手,温婉皱起眉,虽然伤口都不深,但道道交叉,鲜红的血液从中缓缓渗出…
刚要寻找能包扎的东西,齐安远倏地抽开胳膊,真诚的说:“这点小伤口没事,求你…吃饭比关心我重要多了。”
温婉无奈失笑,他脑袋里怎么就只有让她吃饭呢?
他们的关系似友非友,前两天温婉说的怀疑他是否还真正关心她,如今也是句气话罢了…
没有人比齐安远更在乎她的身体,包括她自己。
温婉刚欲起身,脑袋涌上一阵剧烈的沉重,身子没站稳而跌坐在床上。
“怎么了?!”
齐安远见状赶忙扶起她,可一接触却是滚烫的温度,如同开水一般。
“发烧了…”
与此同时,佣人在门口传来话语——
“先生,有人拜访。”
“谁?”齐安远感到奇怪,他今天没有约任何人才对。
“是一位自称姓顾的先生…”佣人有些慢悠悠地语气,惹得温婉和齐安远皆是意外。
“安远…”她连忙抓住他的衣摆,脸蛋转眼已是通红。
齐安远扯起嘴角,有丝讽刺:“果然一听到他,连叫我都变亲昵了?”
“不是…”温婉猛然咳嗽起来,求道:“让我见见他,求你…”
可顾洵主动上门,就像触了他的逆鳞,即使此刻温婉再令他心疼,但没让他的步伐停下!
看到门口的光亮再度消失不见,温婉只能虚弱地闭上眼,祈祷着顾洵别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