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给父母添麻烦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如果很多年以后她老了,走不动了,没有孩子来探望,那是她活该的,她承受不起养育孩子的苦难,受虐两年是应该的,好过有孩子要受虐一生到死的那天。
要说没人来收拾身后事,那更加不用管了,哪个没有忍受得住臭气就报警,她相信后人会有他们自己解决臭味的办法,她都死了,哪里还管得着,难道有人来管就会复生,爱咋咋的不用管!
来到书房看着还在埋头苦干的姚远,他下班不是在家加班,就是在公司加班,一点私人时间也没有,拿到工资基本95%交到她的手上,他们以前拥有的梦想,旅游,幸福已经被生活一点点消磨掉,有多久没在一起,大概从生了二孩后,就相看两生厌。
只是因为责任在一起。
只是因为孩子而捆绑在一起。
周儿看他是哪都不顺眼,做事没有手尾,用完的东西不会回到原位,从来不在乎家里有没有吃的,用的。
沐浴露用完了也不会问她,直接就是不用。
内裤洗完永远不会晾起来,她催一次,他晾一次,不催可以把厕所的所有钩子挂上内裤。
“姚远,要睡了吗?”周儿罕见的关心姚远。
姚远没有抬头,“快了。”
“姚远,现在的生活你觉得开心吗?”周儿继续问道。
姚远停下手上的工作,“有什么事?”
“我觉得很不开心,你说呢?”周儿苦笑了一下。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普通人,哪有什么开心不开心可言,活着就用尽了力气。”姚远继续手上的工作。
“以前充满活力的,对吗?以前就是没有结婚之前。”周儿走进书房,随手拿起姚远的手机,一下子就破开了密码,里面所有的东西姚远都觉得无关紧要,可以让周儿随意查看。
“结婚就是这样吧,逐渐平淡。”
周儿划到姚远玩的游戏,有好几个,“对啊,我越来越平淡,连手机都没时间看,但是你就算多忙都有时间玩游戏,有时间玩游戏,但是却没时间陪孩子,每次陪孩子就在那里喊烦!”
周儿把姚远的手机放回到桌子上,“你真的有病,没什么事情都可以开骂,我工作很累,我需要散心,我玩点游戏怎么了?”
“对,你工作很累,我再加一点也不累,厕所会自己清洁,那些溅出来的尿液会自动消失,下水道的异味会自己消退,家里坏的东西都是自己修复好的。”
姚远站起来,“周儿,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也可以喊我去做这些事情,我从来都没有说不做,你让我帮你的时候我从来不会拒绝啊!”
“对,这个家只是我一个人的,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帮我,请你帮我把你的门锁修好,请你帮我把孩子的衣服收一下,在这个家里面,你完全没有任何的活,算了,我后悔结婚。”周儿原本想着他们之间或许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有病。”
得到的最后一句回答是有病,周儿躺回到床上,后悔药只有一颗,她要仔细的想象,她还有什么后悔的地方,她要整个人生都不再后悔。
退回到她和姚远相识相恋后,她有哪里后悔的地方呢?
是她的第一份工作,明明家里人给她搭好了一家实习机构,她完全不听,自顾自的选择了一家公司,谁知道这家挂牌公司基本是一个空壳,她在里面干了最多最基本最无聊的事情,等实习完出来,一点东西都没有学到。
以致后面找的工作都是底层毫无发挥,慢慢的她丧失了与同届同学的竞争力,时间又过得飞快,一年更比一年差。
再往后面呢,还有后悔的事情吗?
有的,是她的高三,高三一整年她只顾着谈恋爱,上课的时候顾着传纸条,下课的时候顾着追逐打闹,是老师眼中的头疼分子,父母又是打又是骂,都没能改变她。
如果高三她专注学习,那就不用差二十几分才能考上二本,又不愿意复读,只能随便上一个大专,随便选一个专业。
再往后呢,她还有没有后悔的事情。
有的,初中的时候。
初中的时候她结识了一群校外二打六,她后悔把班里面自己的好朋友介绍给一个男生,这个男生的花言巧语骗了好友,令好友在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怀孕,被学校劝退,后面这个男生的父母上门道歉。
仓促间两人就这样走入婚姻的殿堂,好友才十几岁,她怎么能够在自己还是小孩的情况下,选对能度过一生一世的人呢?
在她生下小孩后,她就逃离了这个家,因为年纪的问题也没有和男的打结婚证,好友是逃离了这个家,可是苦了那个年少无知生下的孩子。
没爷疼没妈爱。
男生在后面又取了新的妻子,好友也在遥远的异乡没有目的的漂泊。
这是周儿很后悔的事情,她一边回想一边流泪,自己的一生究竟做了多少错事。
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还得找后悔的事情。
父母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生了弟弟,那时候奶奶高兴坏了,从乡下赶来给妈妈做这做那,好一顿伺候,也会明里暗里的嘲讽周儿,在家一点活都不干,以后是要嫁人的,什么都不学的话,哪会有人娶。
周儿想起弟弟的模样,他们真的是两姐弟吗?弟弟乖巧可爱,长相帅气,自己普普通通总是给父母惹麻烦,又倔又蠢。
奶奶很认真的对她说过,“那时候,你妈看到你生出来是一个女孩,不知道多生气,生了个赔本货。”
“真的吗?”周儿一边回想,一边询问自己的记忆,究竟有没有出错。
“当然是真的的,那时候每对夫妇只能生一个孩子,那天产房里面全是生男孩的,你妈除外,你爸的脸色还好,我的脸色也是很差,我甚至都没来照料你妈坐月子,她是自己戴着手套自己给自己洗衣服,照顾孩子的,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不干活,那么娇气啊?”
周儿越想越迷糊,她不敢相信,自己也是妈妈眼中的后悔,她坐起来,给妈妈打去电话。
“喂?周儿,还没睡吗?有什么事情,不要吓妈妈啊。”妈妈的声音很急切。
周儿有点高兴,妈妈是在乎她的,“妈,以前奶奶是不是没有照顾过你的月子呢?”
“怎么了?怎么会提起这件事情呢?”妈妈听到是以往的事情,放下心来,语气也变得有点凶,“这么晚打过来是为了聊这些呀,还不如快点睡觉。”
“妈,如果只能生一个孩子,你是愿意生男孩还是女孩啊?”周儿颤抖着询问。
“哎呦,这什么问题啊,早点睡觉,不要胡思乱想!”妈妈想要挂电话。
“不,妈,你一定要告诉我,你的答案,我一点也睡不着。”
周儿恳求着,她直到这盆冷水会从头浇到脚底,但是,没有关系了,她一定要知道。
“那时候肯定是想生男孩的呀,只能生一个孩子的时候,每个人都想生男孩。”
“那我知道了。”
周儿挂断电话,她想到了最开端,她是生殖细胞的时候,她决定从那个形态开始,她后悔当时用力向前冲,她要从那个时候便开始后悔,她决定,不要出生。
再见。
周儿吞下药片,一睁眼,她看到万马千军在自己身边一动不动。
“哎呦,又来了一个不动的,你们谁找找号有没有哪一个想跑一下的?”
周儿看着热热闹闹的细胞群,“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不跑啊?你们不想要出生吗?”
“你肯定也是吃了后悔药来的吧,我们这里全都是,你要是不跑,等会就被酶融掉了,真的不跑啊?”
周儿坚定地点了点头,“诶,有没有Y细胞,让他跑啊,他们想生男孩。”
“哎呦,哪有啊,Y细胞一早就全都后悔了,都说当男人累呢!”
周儿愣住了,“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大伙们,上!”全部生殖细胞围过来,推着周儿向前迈进。
“诶!你们在干什么?我不要我不要去!”周儿不停的挣扎。
“不用挣扎,没用的!你是我们这一梯队里面最完美的细胞啦,其他都有不同程度上的损伤,你以后可别再回来啦!”
“救命!!!!!”
周儿又被推入卵子,逐渐失去记忆,她和妈妈再次失忆着相见。
周儿的轨迹还是和以往一样,没有回忆的她做了一个又一个相同的决定。
老妇人拍了一下手,啪的一声像是从梦中醒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她一次真正的选择机会,一点也不公平!
“你说什么,不公平?那你说说哪里有不公平,这世界上大家都是失忆着相遇。倒不如从自己拥有的事物中获得救赎,妄想着从头来过,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到了那个节点,是你的决定,还会是你的决定,有通知就不会变吗?”
老妇人摇摇头,并不是,是你的还是你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翻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