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管人，往往漏洞百出，种种压力都会导致决策的改变，但是制度管人不同，一份文件白纸黑字，照单执行就是。
张政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项任务交给了费建国，由他起草初稿。但是自己也划了一个硬杠杠，全市每年三公经费开支，不得超出3600万元。
这个风透出去，有不少单位来闹意见了。
虽然没有公开闹意见的，但是私下场合里，给市委书记伍成铭和常务副市长宁远清提意见的还真不少。
不少单位都叫穷，经费这么砍下去，以后日子没法过了，公车干脆直接在院子里趴窝，招商活动也都不要搞了。
宁远清坚定站在张政禹这边，打发走了不少，但是依然有不少干部议论纷纷。
宁远清向张政禹将干部们的意见向张政禹做了汇报。
“什么影响工作，打击同志们积极性？说白了，就是把财政的钱当成应得的福利，没多吃多占就是亏本，这种思想是要不得的。”张政禹嗤之以鼻。
“每年财政最困难的时候，十三薪没少发，绩效五项奖也都在给，现在只是不让他们占三公经费了，一个二个都跳出来了。”
这更加坚定了张政禹要把三公经费压下来的决心。
两周后《齐州市三公经费管理条例（试行）》在通过市政府常务会后正式印发。其中有几条非常具有代表性。
第九条：公务用车购置及运行费开支范围：公务用车购置费原则上两年内不再安排预算。公务用车和执法执勤用车全部纳入编制管理。各单位不得以任何形式超编制配备公务用车和执法执勤用车。
第十二条：确需开展公务接待的，接待标准不得高于50元\/人。各单位开展会务、培训等，不得在星级酒店内举办，工作用餐标准不得超过30元\/人。
……
几条规定一出来，市直各部门几乎都傻眼了。这份条例几乎详细规定了三公经费的一切开支，包括采购车型的排量、公车维护的定点、每年预算核减的标准等等。
张政禹这才松了一口气。
制度出台之后，以后的管理方便多了，谁违规使用三公经费，直接不予报账，彻底堵死经费超支的口子。
这下可是苦了费建国。
全市三公经费缩减，包括常委部门的费用也缩减了，有时候遇到市委办、市委政法委、组织部这样的强势部门花超了经费，自己单位没法报销，只能请财政局额外通融。
这种时候费建国报销也不是，不报销也不是，两头为难。只好往张政禹身上推：“这事我可做不了主，是张市长亲自定的，你们找市长批个条子，他同意报销我就给报，不同意报销我这一分钱都出不去。”
话是这么说，哪有人敢真去找张政禹批条子，尽管有些常委们也有一些想法，但基本都是打个哈哈过去了，谁也不会为这点经费较真。
一个季度结束之后，张政禹发现，三公经费开支比以前下降了三分之二，尤其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接待费、公车维修费没了。
张政禹这次以市政府的名义，向省政府打了个报告，认为齐州市的三公经费管理问题已经取得阶段性成果，恳请省政府提前结束试点，将经验全省推广。
对于曹力军而言，这是瞌睡来了递枕头。本来曹力军就有心对全省公共开支收缩预算。现在张政禹牵头干了这件事，自己顺水推舟，得到的是实打实的政绩，何乐而不为。
就在三公经费制度改革全省铺开之后，张政禹又一次找省里要钱了。
理由也很简单，齐州率先实行三公经费改革，现在全省一年省下来十几个亿，给齐州拨四五个亿不过分吧？
曹力军也爽快，批了两个亿的基建专项资金给齐州财政局。
这笔资金是戴了帽的，只能用于基建，用于其他任何地方都属于违规，属于一笔死指标。
但是张政禹很懂变通，要求费建国，把这两个亿直接下达到市城投公司。再让市城投公司另拿出两个亿的土地出让金收入，上交到市财政作为财政收入。
这样一来，省里下来的专项资金留在了城投公司，而进入市财政的钱就是可以随意使用的财政收入，死钱就盘成了活钱。
有了这笔钱，张政禹心里才算有了底气，自从中泉科公司暴雷以来，维稳就成了张政禹工作的最大心病。
现在市财政账户上有四五个亿的资金，张政禹有绝对的信心把剩下的维稳事宜处理好。
他给信访局局长李科制定了一个标准：投资额在5万元以下的先处理，家里有困难的先处理，涉及进京赴省信访的先处理。
按照这个优先层级，先处理一部分中泉科公司遗留问题资金，预计第四季度，齐州维稳工作的困境就会得到根本性的扭转。
张政禹想的没错，在每月省信访局的内部通报中，第三季度因中泉科投资诈骗导致信访问题的统计中，齐州市从全省第一位下降到全省第五位，从全省问题最严重的地市，下降到中低风险的地市。
何长安专门打电话给张政禹，对他的工作成效予以了高度认可，并且希望他再接再厉，争取保持住目前的稳定局面。
张政禹是哭笑不得：“书记，中泉科的案子再不判，市政府也要成他们的债权人了，我每天是拿着市级财政的钱往里面填，简直是要了我的命。”
何长安道：“急什么，这事现在不光法院，政法委、纪委、公安多个部门都在介入，最近也挖出来不少违规代办中字头企业营业执照的线索，这不是他一家企业的问题，而是一个大型的产业链。再等等吧，过年之前，一定有一个结果。”
张政禹也清楚，越是大的案子，法院会越谨慎，但是自己确实等不起了。真金白银都填了窟窿，现在全市还有一万多名市直干部等着奖励绩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