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脆和对方约泡温泉一边聊,环绕大自然,这含义不用我说了。”露娜再次来到梦中那条熟悉的小路,与上次不同,风之魔整个身体像龙一般蜿蜒前行,盘踞在道路两侧,使劲往路中间喷射白雾,导致露娜看不清眼前道路。她尝试借用剑阵能量附加的光亮探测前方路况,可也是无用。不断喷射出来的雾气之浓俨然形成一道白色气墙,露娜甚至可以看到雪花颗粒左右摆动,轻盈下落。蓝虹剑稍微凑过去一点,剑尖出竟然凝结血精,开始结冰。露娜只得立刻抽回魂器,原地观察情况,思索对策。
“我可以这么说,风之魔本身是潜意识化成的怪物,这堵墙背后一定藏有真相。”露娜继续道,“你觉得我要不从旁边飞过去,答案在云中城也说不定,没必要把时间耗下去。”
“别急,你看气雾墙里有东西出来。”蓝虹剑拍动露娜后肩,露娜忽然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气雾中凭空浮现一道漆黑背影,可以判断出他的年龄处于中年时期,步履蹒跚,穿的很厚重,仿佛在原地踏蹄。这应该是个影子,因为露娜无法找到对应的倒影。
“我真的撑不住了,早知道现在打工累的跟狗一样,我不如当时应该咬牙坚持读完,说不定追上他们读重点。生活起码比现在好,不用天天被这个倒霉老板骂。”
“妈,我想你了,我现在想尝尝您做的红烧鲫鱼,我要回家。”
是那个落魄雄性天马的声音,这个影子便是草莓日光的儿子,一个幻影!背景逐渐消失,前方的雾气竟然开始结冰,并且雾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四周扩散自行凝结空气,大范围结冰。露娜担心风之魔进一步动用法术完全封锁天空领域,念动咒语把武器置换,一直奔跑到雾墙前方。此刻这堵墙已经完全结冰,露娜一个顺劈,顿觉极度严寒席卷全身,她身体不由得瑟瑟发抖。可能是她身上只穿一件老式法袍的缘故。劈开冰墙,其余部分全部像镜子破裂一般碎成渣,风之魔不慌不忙像前滑行,距离几百米处再次凝结气雾,露娜也成功追上这个影子。她看的真切,影子身穿羽绒服,靴子上有几处毛线布丁,高顶帽口破了个洞,冷风乎乎顺缝隙往里灌。草莓日光的儿子肩上抗起两袋水泥,艰难前行。他大口喘着粗气。没走几步就要停下,用翅膀换下姿势再度出发。 “跟着它走,等他抵达云中城,母子团聚。”
“风之魔也就这样,你获取关键回忆后,潜意识化身的怪物才发动攻击。我判断,咱们可以稍微放松下,你呢,看要不要上去帮他分担肩头重量。”黑晶王说话间,草莓日光的儿子已经缓慢来到下一处气雾之前,露娜见他低头停下,似乎是在酝酿情感,忽然跺蹄骂自己:“我就是个废物!凭什么他们都学得会,成绩好的赖的全都过得不错,就我这个成绩最后处于中上游的反而走出社会找不到好工作,最后沦为流水线员工,一个月还不如一个没文凭去送货的?”
“又是这类话题,不过只有母亲会在意儿子的抱怨,换做不认识的,早嫌烦跑开了。”露娜暂时还不想上前帮忙,她依然等待草莓日光的儿子穿过雾墙,这次风之魔明显加快了速度,还不忘记完事以后腾峰上空,从腹部抖落一堆寒冷雪花降临云端。一旦让这些雪花接触到物体,就会立刻使其结冰,永恒禁锢在虚拟冰块中。数万片雪花之间间隔只能容下一只小幼驹,露娜用蓝虹剑打开剑阵弹开前方的雪晶,一路前行,黑晶王则自发使用死神镰刀,握住刀柄横在半空旋转,帮助露娜弹开从天而降的雪花。即使两把魂器火焰全开,冰晶与魂器接触一刻还是会出现短暂结冰,立刻融化的现象。
风之魔一时半会见露娜意志坚决,便不愿意再理会这群小马,立即把身体缩成一团,遁入云层之下不见所踪。露娜也得以顺利穿过冰冷云端小路,抖去翅膀边缘处的冰晶,她再次见到这座云中城。不同于昙塔巴斯的梦境,草莓日光显然十分熟悉其内部情况:天空宛如刚下过一场绵绵细雨,让天空不再充满阴郁的色彩:各类巡航艇外壳锃亮,尾气在半空中留下一条绚丽的彩虹尾焰,这些建筑风格与露娜前日在彩虹产业园所见一致:巨大浮空装置底部像蜂窝煤中细密排布的小窟窿那样安置上无数加热装置,给这的所谓居民带来了光和热。草莓日光的儿子力气几乎透支,终于忍受不住疲惫,翅膀上的背包应声从翅膀上脱落,传来一声陶瓷破碎的声音。可是,偌大的云中城内,没有一名往返于空中穿梭的天马愿意降下翅膀,下来帮助他。无奈,露娜收起魂器,上前轻拍他的肩膀,轻声在他耳边道句没事,随后和它一起把从箱子里撒出的碎片放回箱子。“摔成这个样子,我没有胶水。实在没法帮你还原。你别着急,老板会理解你的,我可以出钱帮你垫付货品损失费,下次别自己扛重物了哈。”
对方腼腆的笑了。他俩此刻处于云中城中心广场,周围走过一群带黄帽的员工,看见他这幅狼狈样,满脸鄙夷,恨不得加快速度离开他俩。草莓日光的儿子把箱子搁在附近一处喷泉边缘,不好意思说声“谢谢,我不配。”她偷偷的抬头端详露娜的面容,很快又害羞的低下头。“你家离着不远,对吧?我送你回家。看看这些陌生小马,越是上层社会,他们越不懂的如今拥有的资源究竟是谁给的,是谁拼命创造底层价值保证他们能享受优越环境思索哲学问题的。”对方似乎也听不懂,一番货物检查,懊恼地一拍脑门,估计是后悔这一路都坚持下来,反而差最后几里路翻车了。露娜低头朝里看去,原来他所运送的易碎物品是一些青花瓷收藏品,因为刚才那一摔。导致这些货物完全损坏。露娜无意观赏起喷泉每次迸发而出的水花样式,感叹道,“和坎特洛特喷泉一样,每逢节日,国会安排在中央喷泉前面举行音乐会。”
很快,一名油腻中年小马出现在喷泉身后。他操着一口浓重的乡下口音。见草莓日光的儿子坐在喷涌边缘发呆,立刻上前检查,发觉收藏品损坏,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骂骂咧咧职责他工作不认真,开小差。伸出蹄子就要扇对方耳光。露娜看不下去,就想着使用武器回击。转念一想,这是草莓日光创造的幻境,自己若是主动干预,会影响他所要呈现的预定结果。怎料,不等露娜发脾气做出行动,另一巴掌就结实扇在这个家伙脸上,力道之大,足以使对方痛苦的捂住发疼的右侧脸颊,向后倒退好几步。“你,你凭什么打我?你跟他是什么关系?”露娜看草莓日光的儿子难堪得捂住脸,楞在原地不知所措。不行,他必须有所表示。因为。
这个扇对方一耳光的雌性天马,是四十五岁的草莓日光。
虽说对方仗着年轻气盛,加上身为雄性的天生优势。草莓日光保护儿子的心熊熊燃烧,伟大的母爱激发了她面对雄性而为儿子抗争的勇气。于是乎,接下来的场景便不出乎露娜的意料。草莓日光动作凶横果断,对方后退一蹄,草莓日光前进两蹄,顺蹄从喷泉上面抓起一块石头,不要命一般朝对方挥舞过去,“他是我儿子,你凭什么欺负我儿子?他做了什么错,值得你动蹄打他?我问你话呢!”
“不是,你有病吗?你敢打我一个试试!我报警了!”对方俨然被草莓日光这等气势吓退,一个趔趄脑勺朝后扑倒在地,仅靠翅膀支撑地面才没摔到脑袋。他完全不理解,眼前这个泼妇,为什么护子心切。
“好啊,让警察来问,你干嘛打我儿子?你再动蹄试试?我就算蹲监狱,你也不能欺负我儿子!”草莓日光决心一下,又挥动蹄子,要用石头往对方脑门上砸。这小马双蹄连忙护住门面,最终不断抱怨自己真倒霉,遇到俩丧门星这类话。紧接着狼狈而逃,衣服拉链也顾不上系。草莓日光逐渐恢复冷静,刚才紧握石头的蹄子立即松了,大块汗珠从额头上渗透下来,露娜看得住来,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个伟大而称职的母亲,可以在险情之下用自己的死去换儿女的生。因为露娜注意到,那小马的裤腰带上是别着一根铁棍的。草莓日光演这场戏,是要表明她对儿子的爱永远不会因自己离了婚而改变。此刻,她顾不得自己,立刻扑向儿子,母子重逢,他俩张开双蹄,紧紧拥抱在一起。露娜忍不住眼眶湿润。她随机掏出仪器询问糖糖,“我是露娜,草莓日光的儿子现在在哪?若来不及直接找他,你接通他家里电话,就说草莓日光生命垂危,想最后和儿子说几句话。”
“啥?她不是纯粹的坏蛋?怎么突然打起感情牌了。你那边什么情况?”糖糖懵了。一发激光弹打在墙壁上随机炸开,猫咪生气而发出的嘶叫,混合着鞋子与楼道地面摩擦的声音,交替从仪器中模糊传出。“你们已经开战了?”露娜意识到,真正的草莓日光留给自己的时间应该过去一半,她要抓紧时间,想办法潜入海底,搜寻和纽崔有关的线索。
“妈,他暴脾气,你怎么敢那样冲撞她啊,你出事进医院,我又要在你身上花钱了。”
“你爸就有你一个儿子,我必须保护你。儿子,妈这半辈子虽说没在上学时候帮到你,可路终归靠自己走,你是选择了崎岖山路,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能帮你点,算一点。有困难,一定和家里说。对了,我给你做了西红柿疙瘩汤,放菠菜的。咱回家趁热吃。”草莓日光伸出蹄子,抚摸儿子因长时间干活,早已经干涸,生出难看疙瘩的面颊,仿佛时光蓦然回到几十年前。她蹲下身子,扶起儿子做到喷泉旁边。而喷泉也仿佛理解他俩即将要做的事情,播放起轻快的广场音乐,音符经过缜密排布而汇编成一首优雅低沉的音乐曲。草莓日光用魔法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份塑料饭盒。露娜一边等待糖糖通过智能程序拨打1003用户电话,一边注意到草莓日光身上的衣服含有多处布丁,尤其是这个棕色的皮革挎包,拉链末端的毛线头甚至露出来。她的鬃毛不再像年轻那般精心打理过,俨然朴素的想一个乡村妇女。终于,糖糖的声音再度响起,给露娜打一针定心剂,“露娜,目前情况是这样。我联系到他儿子。他正在指挥猫咪大军与瑞雯派去的警察顽强抵抗,一时间我们僵持不下,你还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我呢,把你想说的话做了优化保证原有意思已经传达给他,我和他也在单独连线,你说吧。”露娜见此,不顾过路小马像瘟神那样躲避这对母子,绕过广场装饰用的花圃,径直来到这对母子身旁。
虽说这对母子重逢心情向海潮涌上沙滩一半澎湃,可当草莓日光把塑料便当递给儿子后,露娜伸出蹄子却径直穿过饭盒,更加说明,在她眼前的只不过是两个虚影。草莓日光的儿子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他不顾此刻吃饭的动作有多么不文雅,忽略了母亲随后递给他的筷子和碗,直接伸蹄抓住饭盒里的卷心菜,大米饭不要命一般地往嘴里大口塞着。草莓日光看他如此开心,轻轻伸出那瘦弱的右蹄。可能是因为她长期伏案研读资料书写论文,身上的肌肉似乎只消两三年便萎缩成六十岁老太婆那般。“儿子,慢点吃。不够的话咱们回家,妈再给你做。冰箱里还有一袋虾仁,听你打电话说要回来,我特意去海鲜市场和小贩砍价买回来的。”儿子顾不得说话答谢,在这一刻只想尽情享受母亲这份藏在食物中,对自己深切的爱。啜泣声恰合时宜地从通讯仪器左右两侧的网格里传出,“妈,真的是你吗?你不是已经失去意识了吗?我还记得这事,十五年前的寒冬。我工作办砸了,只有回到家,你关心我。”
“我不清楚你俩三十多年究竟怎么过的。也许你母亲没有尽到职责,在你成年以前和你父亲维持一个健康的婚姻关系。我也承认你母亲在换位思考上做的不足,导致一些误会拖延太久引发意外。可天下所有父母都最疼孩子,”露娜停顿片刻,因为这句话对于夜骐群体是个例外。他们要求孩子八岁之后就必须带行李离开家庭,独自打拼,孩子和父母的关系宛如普通的朋友,但是在小马身上,讲究亲情,还是趋向于大众普遍价值观的,“你觉得用父母的过错惩罚自己,一直生母亲的气,不值吧。你好好听着,我就不插嘴了。”露娜安静下来,也坐在喷泉一次,镰刀护在身旁。她需要提防风之魔冷不丁从天空某个方位一甩尾巴,凝结一大团冰霜雪球冲破琼宇楼阁之间,粗暴穿透高楼大厦,把它们砸成两段。
“妈,儿子这些月赚的钱,养活自己还不够。哎,如果我当初性格强势点,听你的话。您用自己的方法辅导我,没准我可以让自己的心态稍微提高一个层次,至少可以跟上学校复习进度。多考二十分,我不至于上一个野鸡学校把自己的未来前途作践成只能去厂里拧螺丝。”草莓日光的儿子吃着吃着,泪珠忍不住大颗往饭盒里掉。像雨露一般透明,或许这番话是不含一点做作的,无声滴在饭粒中,融化。
“没关系,过去的事翻篇了。你不用养我,踏实把这第一份工作干好,和同事处好关系。它有事麻烦你帮忙别拒绝,咱们就讲一个吃苦耐劳。时间会检验一切,你照我说的这样坚持五年,你的工资会随着你锻炼出的能力一起水涨船高。等你自己活舒服些,可以考虑找个好姑娘娶进门。不要找特别好的啊,一定找能干活的,那种踏实过日子的小女生。咱们生活一定要求稳。”草莓日光仰望天空,右蹄轻轻搭在儿子后蹄上。露娜不禁为之动容,这个场景使她不由想起小时候是陆马,姐姐把她揽在怀里,守在阳台边唱摇篮曲哄自己睡觉。夕阳落幕地平线,歌曲结束的时候,也是露娜酣然入睡,姐姐思考未来规划的时候。因为从露娜记事起,父母经常因为工作在城堡内呆上整个晌午,坎特洛特城堡也经常在深夜灯火辉煌,仿佛里面埋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黄金珠宝。
“妈,我可以照顾好自己,请你放心。过去的事,我想了一下,我的确也没承担起作为儿子的责任勇敢站出来调和你俩之间的矛盾。父亲一直严厉批评我,从来没给我好脸色看,我开始害怕起主动回答问题,学校组织活动,包括走上社会岗位,领导挑马去代表公司出差谈生意,只有我在同事当中算接受良好教育的,可是我没有争取,因为我给自己心理暗示,认为不行就是不行,过去的失败经历像一团乌云一直笼罩天空,不肯散去。”草莓日光的儿子是带哭腔在陈述这段话。他心里的苦水早已泛滥,顾不得太多,一头扎进草莓日光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草莓日光温柔得像一位真正的母亲,把儿子拦在怀里,像小时候那般哼唱摇篮曲。“不哭不哭,儿子最乖了。天就算塌下来,我替你撑着,有啥事,你一定要及时和我说,妈看你把苦憋在心里,比你更难受。你永远是妈咪的好儿子。哭吧,哭出来就不老想了。还记得小时候妈妈哄你睡觉,唱的摇篮曲吗?我是一只小鸭子,咿呀咿呀呦。”
“说真的,我也忍不住想哭。怪不得草莓日光舍不得离开。哎,当咱们充分了解社会,向这个社会学习它的模式,自己因此获取一些收获的果实,便是一种欲望达到满足的过程。欲望是一个深渊巨坑永远填不满,咱们更别说,亲属关系天王老子来了也斩不断。尤其对于学者来讲,想让她彻底放下拥有的一切,太难了。”露娜其实挺羡慕草莓日光的生活,她子孙满堂,孙儿也弥补儿子年轻遗憾,努力学习考上研究生,去别的学校当交换生进组学习。仪器那边哭的说不出来几句话,“谢谢你,那时候我几乎身无分文,困难时期我挺过去了,却把这些埋在记忆中的话忘记了。算是感谢你让我再度想起。”
“露娜,情况不对,咱们得赶紧撤!”是黑晶王在提醒自己,露娜脑门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咋了一下。一颗砖块大小的冰雹弹落在地。随后,在它落下的地方迅速结冰,并有向四周扩散的趋势。露娜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抬头一看:好家伙,似乎所有风之魔都集结云城上空,盘旋翻滚着,口吐冰晶碎片,形成大范围降雪。只要和冰雹接触的地方立刻会冻结成冰,露娜一时间楞在原地,眼瞅着正在喷水的音乐喷泉碰到多颗冰雹,瞬间凝固。露娜用镰刀轻轻一碰,刚才偌大的喷泉和纸做的一般直接碎裂在地,甚至连云朵也受到波及,露出空洞。露娜急忙挥动镰刀横向旋转挡住冰雹,火力全开。从骷髅中央一个深呼吸,扑扇翅膀一跃而下,云端在身后不断传来噼里啪啦,像是瓷器被打碎落地的声音。好端端的云顷刻间成了玻璃艺术品;风之魔肆意施展魔法毁灭云中城,好端端的空中城市变成冰雪艺术节里头沉重的大冰雕。云端梦境算是彻底报废,露娜眼瞅着多个风之魔待云城凝固,随便几个尾巴扫射,把云中城瞬间打烂,大小碎片全部坠入海面。而他们只是打了个哈切,懒洋洋的伸出爪子梳理身上的鳞片,一溜烟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