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
封落原本只是想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可一到这儿,她就感受到一股阴冷气息,鬼使神差下,她将一旁的花洒温度调到最低,然后脱下衣服,整个人沐浴其中……
好冷……
她冷得发抖,冷得想叫出声来。
这沁入骨子里的冷,让她的脑子清醒着,她蹲在地上蜷缩着,感受着这似大雨滂沱带来的痛感,她像是个被遗弃的孩子一般,孤独无助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陌幻风眉头紧锁,他眼眸很深窥不到底。
看着她这柔柔弱弱的身子被这冰冰冷冷的水流冲打着,他的心里焦灼着疼痛着,悔恨的话在嘴边不住地徘徊着,却愣是没有开口,只在不被她察觉的情况下将水调温了些。
可依旧是那么得冷,他真的好想冲过去将她一把抱起,可又害怕惊扰了她,打断了她好不容易重建的平静。
他还是头一次发现自己有这么懦弱的时候……
良久,封落站起身,她将水关掉,感受着头顶的自然暖风吹动着自己黏湿的头发。
可才吹干一半,她又没了耐心,摸索着就要走出浴室。
“啊——”
她才刚探出脚,就滑了出去,伴随着她的尖叫,她身子腾起,往后一倒,却被一双手稳稳接住,她跌落入一个温暖到有些发烫的怀抱。
这熟悉的感觉,她知道是他。
大概是刚才淋浴门没有关紧,她才会被溅落到外面的水珠滑倒吧。
她嗔着脸刚想让他放开自己,男人炙热的吻却直接将她封口。
她说不得半句话,只用力将他往外推开,却是徒劳,她就这么掉入他的网里再次被他掌控着。
她心里的火刹时燃起,她发疯似的咬着他的唇。
瞬间,血腥味在她的口里四溢着,但她仍没松口,直到这味道变浓变烈,让她有些恶心,她才放过了他。
“发泄够了吗?还很气?嗯?”
陌幻风压低了嗓音,语调淡如清风荡入她的耳里。
比起她冷淡的抗拒,害怕的排斥,还不如让她将心里的怨气发泄出来,这一点表皮小疼痛比起心里的蚀骨之痛,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他感受着她身上的丝丝凉意,心疼地皱起眉头,他的眸底如泉眼般泛溢着水纹,流光缓缓似将她融入眼里。
他用浴巾将她大半个身子遮住,下一秒便把她带离了这湿漉漉的浴室。
床上。
他将自己身上沾了水的衣服脱尽,掩上被子,将她拢在怀里。
她的小脸发白,眼神因为没有聚焦而显得有些空洞,表情却仍是坚韧,明明软糯得不行,却又强行竖起一身的刺。
“陌幻风,你放开我。”封落闻着自他身上淡淡清冽的沁香,刚才未发泄完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发狠似的要将他推开,“刚才不是走了吗?又回来干什么?”
满满的委屈再度占领了她的全身,刚刚披上的盔甲就这么掉落了,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滑落下来……
但这一次任凭她怎样大力地挣扎,他抱着她也再不肯撒手了。
“小傻瓜,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你以前不是都傲气得很,在我心上肆意乱跳,现在不过是眼睛生病了而已,怎么就畏缩着少了大半的自信?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魅力了吗?”陌幻风的语气很轻很缓,他看穿了她心里的柔软,再又紧紧贴合着她的心思给了她勇气。
“那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犹豫那么久才回来?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吗?”封落带着哭腔大声说着。
这次她终于把心里的纠结说了出来,也不枉被水流冲刷了那么久,冰凉了身体,冻醒了大脑。
又或许是在嘴里鲜血苦涩的刺激下,让她再次对他打开心扉。
但其实她也不知道具体等了多长时间,只是她在黑暗中的每一秒都好煎熬,煎熬到逐渐封闭自己,再也不接纳任何人。
“我在处理虫子,你知道我白天都在陪你,秦岭一个人有些应付不过来,我就想趁你睡着了去帮忙,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攻击到还差结尾一点点,就想着结束了再过来,只有半分钟时间,我也没
想到你会如此害怕,早知道,我就将它们放过,先回来找你,你都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后悔!”
陌幻风也终于把嘴边的话说了出来,现在这个时期真的过于特殊,一边要守护好空间薄膜,一边要照顾好脆弱又敏感的小女人。
他第一次有这种无法兼顾的无力感,竟乱了分寸。
他小心地安抚着怀里受了伤的小女人,感受着她的身体慢慢变暖,对自己也不再那么抗拒,他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那你刚才一点动静都没有,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封落的眼泪干涸了,但又想起刚才他居然在旁边默不作声,放任自己不管,她带着怒气重重地捶了下他的胸口。
原来只有半分钟的时间,可是这对她来说真的好漫长,漫长到她再也不想碰触他了。
其实刚才的寒冷下,她以为她已经将自己的心彻底冰封,却不小心跌入他的怀里,简简单单就瓦解了这堵刚砌好的围墙。
“我刚才要是有点动静被你发现,你怕是会把我赶出去。”看出来她的心情有些好转,陌幻风暗笑着,揉了揉她的手,“这么大力打我,自己不疼吗?”
封落的委屈一下子烟消云散,她再次被他的温柔所包围,贪恋地汲取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像是吸食鸦片一般,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还把戒指给我扔了,我看你是非要在我心里扎个洞才甘心。”陌幻风佯嗔着将戒指重新给她套上,“我可不是会被乌云遮住的星星,下次可不能再扔了知道吗?”
封落:“谁让你这么晚才来。”
陌幻风:“我看我应该要去学分身才行,现在有没有暖和一点,等会记得把秦岭的药吃了,免得又感冒了。”
“陌幻风,我会不会再也看不到你的脸了?只能放任别人看,那我也太亏了吧。”封落有些怅然,但也没有之前那么消极了。
即使失明,她也可以根据他身上独有的味道辨认出他。
黑暗中,她伸手一点一点地触摸着他的脸庞。
他的脸还是那样的棱角分明,现在她大概真的只能以这种方式勉强看到他了。
可是……他眼里的情绪又该如何知晓呢?
“小傻瓜,不要乱想了,秦岭不是说了吗,这只是暂时的,大不了在你病好之前,我出门都带上口罩,这样总行!”
…
每个人都有自己温柔的一面,而他的温柔大概是都被她给耗尽了……
…
“明天有想去的地方吗?嗯?”
“还是回观测站吧,你们不是快忙不过来了吗?”
此刻封落的心里很平和,她不再诚惶诚恐。
她的心像是被他拧紧了阀门,安全感蓄积着,不再外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