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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照影曲 > 第三十六章 雨露均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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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婉仪倒较墨丽仪安谧许多,近几日只专心钻研舞曲。”顿了顿,袅舞叹了口气,理了理绣有如意卍字纹的豆青色纱缎衣袖,微不可见心里头的失落与艳羡,思量道:“依我看来,如她那般何需担心失宠?舞曲修补完成之日,便是她傲然众人之时。”言毕,双眸瞬间黯然无光。

我担忧望着她,正欲劝解,敛敏忧道:“眼下无论得宠抑或失宠,众嫔御皆盯着你婉姬一人。”哀叹出一口气,尽显忧心忡忡之态,“之前我曾与婺藕坦言,你这般盛宠迟早会成为众矢之的。何况,如此恩宠着实······哪怕是咱们亦心有惶恐。”

我急忙握住敛敏冰冷的柔夷,恳求道:“姐姐所言,我如何不知?我虽得宠,亦明白雨露均沾之理,更劝过陛下。只是陛下不愿,我如何能逼他。”

“你忒多心了,你为人如何咱们几个自然明白。我——”婺藕颇担忧道:“我只担心你如此恩宠来日会变成催命刀。她们无论有心无心,皆死盯着听风馆,只盼着你这位婉姬一个不当心,恩宠尽失。这御殿之中,口服心不服、面和心不和之人数不胜数,只怕此刻已嫉妒成灾。”

婺藕所言不假,一番话令我无力地叹一口气,眉间尽显寥落。

三人默默半晌,婺藕恍有所思,转向敛敏道:“对了,敏姐姐,你不是说有东西要赠予清歌么?”

我好奇地转向敛敏。

茗儿取出三串珍珠项链,一一摆到桌上,只见日光柔和的照射之下,颗颗珍珠明光润流,雪泽晶莹。

“这,这是——”我立马抓起一串,且惊且喜,嘴角泛春。

“正是那日咱们一同穿的。”言论间,敛敏拿了一条呈至我面前,笑语连连道:“现下只怕你会嫌弃了。”

“怎会!”我大大方方接过,当即戴在脖子上,欢喜感动道:“姐姐的贺礼自然情意深重。她们那些哪怕价值连城,亦不及此珍贵。”

袅舞接过,仔细打量着,啧啧赞叹道:“南海珍珠向来珍贵,十年方成一串,且最大不过指甲大小。当日未曾细瞧,敏姐姐,你这珍珠颗颗圆润硕大,只怕这宫里还找不出如此难得之珍品呢。”

“确实如此。”婺藕仔细打量起来,这链上珍珠,映着透过桃花纸中的日光,颗颗皆散发出梦幻般的雪色七彩光芒来,感叹道:“只怕陛下库房里头那堆,亦不过如此。”

“说到赏赐,想必光其她嫔御流水一般送来的礼品已将你库房堆满,担得上毫无缝隙四字了。”袅舞打趣道。

“凌合办事机灵,事前已记录在册,而后按照礼盒大小整理堆叠,收进库房妥善保存,即便堆满亦无大差漏。”言论间,眼珠一转,思及一事,我笑道:“今日三位姐姐既来了,好歹选一两样带回去方是咱们姐妹情谊——共富贵、同甘苦。”

“求之不得。”婺藕欣然接受,一壁再次专心欣赏起南海珍珠来。

敛敏紧随周全地提醒道:“既如此,其她嫔御那儿最好一并送去,莫叫人捉住把柄,万事当心些。”

袅舞点点头,赞同道:“敏姐姐此言有理。”

我点点头,唤进倚华,吩咐道:“将礼单取来,我要好好想想,送些回礼给其她姐妹。”一壁转头,对她们三人婉然娇笑道:“三位姐姐且一并来出谋划策。”

倚华行一礼便旋身离去。

敛敏三人噗嗤一声,笑道:“想从清歌你身上白占便宜,当真不能够。”

“有三位姐姐在身边一日,我且受用一日。”我嬉笑起来,惹来欢声不已。

“主子,请过目。”不多时,倚华拿着礼盒单呈至我面前。

我接过一看,心下不住夸赞凌合办事稳妥:上头一一记明了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何宫、何嫔御送来何物,条理清晰,思路明确。

婺藕在旁不住惊叹,“当真系能人。”

“如此能人,清歌可算无忧了。”袅舞微笑道。

我心下亦颇欣慰。

直忙至晚膳后,四人方告别。临别前,我暗地吩咐倚华往袅舞的礼盒中多放些祛瘀的膏药并药材。

夜色朦胧,天寒月半庭,似罩上一块漆黑幕布,星河垂地泻无声,余光中星点闪烁,婆娑桂影,寒枝玉露零,乌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夜晚风生树,似鬼魅一般迷离扑朔,楼繁人独卧,非睡也非醒,令人无端端生出恐惧。

我着一袭银线绣粉色芙蓉薄纱寝衣,柔软可爱,睁眼瞧着床上石榴红金线绣并蒂莲葡萄联珠对孔雀纹纱帐,富贵繁华之下,心中不禁惊喜而惶恐。

为着我的恩宠,皇帝已多日不曾往其它嫔御处过夜,至多用膳而已。御殿中,怨声载道之言与日俱增,人皆谓我乃狐媚转世。

我无声无息地叹出一口气,低声轻微。

岂料身旁依旧传来皇帝低沉温和、柔意绵软的问话声,“娥皇,怎么了?”

“陛下,您还未睡?!”我一时惊讶,忙起身行礼道:“请陛下原谅妾妃搅扰之过。”

皇帝半撑起身,急忙拦住,拉我入被窝,亲自为我盖好锦被,仔细小心,方重新躺下,与我面对面,抚着我落肩的青丝安然关切道:“朕方才并未入眠,何来搅扰之说。你勿起身。秋夜寒凉,可别冻着了。”

“陛下,龙恩浩荡,娥皇着实惶恐。”心内一股暖流缓缓溢出,点点滴滴他竟细心呵护至此,我转过头,语带哽咽道,注视着身上以银线绣成的粉色芙蓉,朵朵小巧而柔软,仿佛最细腻的女子肌肤,泛着白皙的光泽。

“怎么,有人为难你了?”皇帝惊讶起来,停下温柔摩挲我青丝的手掌,覆握紧我娇小的肩头,脸上带了薄怒,语气微露不悦,连带着明黄色雪锦寝衣上的纯金线亦显得粗糙而生硬。

“怎会。”我转头,抚着他胸口道:“只是娥皇如此受宠,难免有人失落。些微琐事,妾妃不过杞人忧天罢了。若打扰了陛下歇息,还望陛下恕罪。”

“娥皇如此识大体,自然担得起朕宠爱。说来那双白芙蓉锦鞋,娥皇穿着可合脚?”皇帝将我搂入怀中,梳理我青丝。

“谢陛下恩赐,此鞋穿上颇合脚,足步平稳,哪怕崎岖之路亦稳如磐石,可谓步步平升。”我虽不解他忽提及风马牛不相及之事,仍旧感激道。

“此鞋乃能工巧匠特制三年方成,凡身子康健,即能时刻稳如磐石、平步青云。”皇帝闪烁其色的墨黑色眼眸如水润一般光亮,语气微微宠溺道:“朕当日赐你此鞋,便是要你日日陪在朕的身边,平步青云。”瞧我的眼色分外陶醉,仿佛我自始至终都陪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

“娥皇如此得宠,其她姐妹却冷清寂寞,只怕来日心生怨怼之人不少,且不利于皇家开枝散叶。还请陛下为皇嗣着想,多去其她姐妹那儿走动。”我翻身,轻轻趴在他胸前,听着他温暖雄厚的胸膛中传出的‘嘭’、‘嘭’心跳声,感受着皇帝寝衣上的金线所带来的并不冰冷的体温,语气微微沉重,带上了凄婉,“如此一来,自可化解御殿姐妹之间的过节,亦可绵延皇家后嗣,利于开枝散叶。”

“可有人着意对你说三道四?”沉默片刻,皇帝问道,语气蒙上了一层冰寒。

“此事早已人尽皆知,娥皇岂有不闻之理。”抬头,对上皇帝微微森冷的乌黑双眼,我垂下如羽的睫毛,故作温婉而哀凄道:“娥皇所受恩宠愈多,御殿姐妹则分外冷落。时日一久,只怕诸位姐妹对娥皇的怨恨会只多不少。还请陛下为娥皇着想、为社稷着想、为皇嗣着想,多去其她姐妹那儿走走。”说罢,含泪脉脉,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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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照你这么说,只怕婉姬日后起伏跌宕的境况自枎榕殿便开始了?”思忖片刻,沢儿开口问道,目光灼灼。

我押了一口茶,赞同道:“云容所言,便是婉姬一生大起大落的预言。开端便系那枚南海红珊瑚雕合欢珠花。”

眼眸灵活一转,生出无尽奇思妙想,沢儿继续问道:“只怕婉姬与尤源校二人,便是于中秋宫宴当夜就此结下的因缘际会?”

我点点头,回应道:“你所言不假。孰能料到一夜之间,小小婕妤与一位羽林卫日后竟有如此缘分。”

沢儿笑了出来,“只怕中秋宫宴那夜,最出风头的不过素婉仪一人而已。”

“昔日的素婉仪其歌舞才华只怕系肃帝一朝至为高明者。故而《霓裳羽衣舞曲》经她之手,尽数修补完整,堪称大功一件。”

“姑姑,照你这么说,陆贵姬假孕一事,不知系何人暗中指使?若论及狠毒,单看妍姬遭遇,自然知晓一二,但陆贵姬到底地位不甚尊贵,如何有如此胆量?”沢儿忖度一番,犹豫着,说出了这么一句。

“暗中指使陆氏假孕之人,如今看来,唯有天意方可知晓。”我只报之一笑,并不多言。

此时,沢儿眨眨眼睛,情不自禁出声问道:“念萱姑姑,那后来呢?眼见为着婉姬专宠惹来御殿诸妃议论纷纷,嫉恨多多,肃帝便当真做到不再专宠于婉姬了?”

我微微一笑,摇摇头道:“肃帝固然不再安排婉姬夜夜侍寝,多少做到了雨露均站,到底每日风雨无阻地往听风馆探视婉姬数次。婉姬依然得宠。而这九尾狐之名的由来,听来固然难堪,到底有几分真意。”

“姑姑,墨丽仪打碎的花瓶,可是掀起人偶八字一案的描金珐琅双耳青瓷瓶?”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沢儿眼中的好奇之意愈加浓郁,探近了脑袋问道:“纵然为着后来雨露均沾一事御殿诸妃对婉姬的怨恨减少许多。此事一出,只怕御殿之内,人人皆盯着婉姬了。”

我点点头,微微一笑,“雨露均沾固然便宜了她的好姐妹——申贵人,到底为着人偶八字一案将她卷入御殿水深叵测的漩涡之中。好在后来有贵人相助,这才叫她死里逃生。”

卷一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