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了此话,到底展露笑颜,点点头赞同道:“依姐姐所言甚是。本宫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膝下都不会有子嗣了。孰料柔妃妹妹离世前,赠了本宫如此大的一份礼。可见世事无常,祸福难料。”
下首的夕昭仪朗朗上口,笑容甜美,“想来便是上天可惜柔妃姐姐多次小产,这才赏赐了她诞下一个皇子的福气。更为着怜惜皇后娘娘膝下无子,故而安排了恭谦殿下交由娘娘抚育。如此福分,当真叫妾妃艳羡不已。”
此话惹来诸妃无尽的应和。
“多谢夕妹妹的一番话了。想来妹妹深受陛下如此宠爱,来日定会有一子半女傍身。届时妹妹的福分定不输于本宫。”本宫眼色愈加喜悦。
夕昭仪面色一红,谦虚道:“承娘娘吉言了。”
权德妃自有双女之福,自然无需羡慕;敛敏亦有一子傍身,早已心满意足。唯独婳贵妃,位分尊贵而无子嗣,眼下露出失落之色。
眼见婳贵妃面色失落失神,权德妃好意提醒道:“今早闻得柔妃娘娘仙逝,陛下颇为伤感。听闻为着柔妃妹妹仙逝一事,陛下早早吩咐了秦敛传旨麟趾宫,不知下了什么旨意?”
皇后转向婳贵妃,面色疑惑,等她开口。
婳贵妃回过神来,颔首回禀道:“回禀皇后娘娘,陛下今早吩咐秦内侍前来传旨,说是娘娘为着抚育体格羸弱、难产诞下的恭谦殿下,甚是劳苦功高,故而吩咐有妾妃四人与婉长贵妃一同协理御殿,免得叫娘娘劳累了。”
敛敏微微一蹙眉,随即点点头,和颜悦色道:“这正是陛下体谅娘娘劳苦,故而变个法子叫娘娘好生安享天伦之乐。”
皇后闻言,一时失神,继而面带微笑道:“本宫再劳苦,不过御殿之内的事宜,哪里比得上处理国家大事的陛下。”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
我心头亦古怪起来:皇帝如此做法,可算是架空、剥夺了皇后处理御殿一应事宜的权利。纵使恭谦殿下养在皇后膝下,到底有保姆、乳母等人,费不了皇后多少精力。如此看来,只怕皇帝不欲皇后继续统辖御殿,这才找了个由头。
其她嫔御多多少少亦猜到了皇帝的意图,这才默不吭声,免得一时口误,火上浇油。
沉默半晌,婳贵妃打破了这一片宁静,娓娓道:“今早陛下亦吩咐秦内侍传旨,由妾妃等五人一力安排柔妃妹妹的丧仪,照着长贵妃的仪制,追谥柔妃妹妹为昭敬敏长贵妃,入葬端陵。”
“这倒是昭敬敏长贵妃的福分。当日,定诚淑妃如此得宠,亦不过被追谥为帝妃之一,入不得皇陵,只入了妃陵。陛下今日这般抉择,可见昭敬敏长贵妃在陛下心中远胜过定诚淑妃。”
宁贵姬回忆当日之事,理所应当道:“当日妾妃初初入宫,正是昭敬敏长贵妃修补毕《霓裳羽衣舞曲》。想来陛下自是念着这一份功劳,这才如此厚待昭敬敏长贵妃,并将昭敬敏长贵妃所出之子交由皇后抚育,有了嫡子的名号。”
朱丽人亦道:“到底也算得上是皇后娘娘的福分,算得上皆大欢喜。”
皇后满意地颔首回应。
权德妃见状,笑吟吟道:“既如此,皇后娘娘且放心地将昭敬敏长贵妃身后的一应丧仪皆交由妾妃等来安排。有咱们四人协力,定会给陛下与娘娘一个满意的交代。还请皇后无需忧心。”
“德妃妹妹做事本宫自然清楚。今日既有德妃妹妹此话,本宫便放心了。”皇后点点头,看了吾等四人一眼。
吾等四人齐齐起身行礼道:“妾妃定竭尽全力、好生操办昭敬敏长贵妃的一应丧仪,定不叫皇后娘娘操一分心。”
皇后面色和悦,满意道:“如此甚好。”
“说来昭敬敏长贵妃的谥号这般早便定了下来,可见昭敬敏长贵妃在陛下心中有一席之地。”婺藕见吾等四人落座,似念及一事,不由道:“当日,定诚淑妃的谥号可是陛下随意择了尚宫局司簿房呈上的一个谥号便定下来的。今日听婳贵妃这话里的意思,昭敬敏长贵妃的谥号可是陛下花费了一夜的时间这才想出来的?”
婳贵妃颔首回应,解释道:“不错,听秦敛的口气,这谥号确是陛下花了一夜的时间才想出来的。”
“想来昭敬敏长贵妃死后如此的陛下厚爱,亦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容贵姬闻得此言,不由得喟然一叹,舒出长长一口气,甚是羡慕。
自乐善堂出来,复位之后,容贵姬姿色固然美艳不改,恩宠到底不复往昔,显见失宠征兆。今日见得昭敬敏长贵妃得皇帝如此费神,一时艳羡之下,有此一句亦情有可原。
我听凌合私底下回禀,伊泽良人为着恩宠不如容贵姬,其余三人皆晋为一宫主位,唯独她一人低下,乃当日东项四女中地位最低者,故而时不时有所抱怨。
今日遇上如此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随口嘲讽道:“如此说来,难不成容贵姬觉得昭敬敏长贵妃合该早死?还是说昭敬敏长贵妃昨夜离世理所应当?”
面对伊泽良人如此发难,容贵姬一时语噎,面色青白不定之间,不知如何应对。
宁贵姬秉着和睦之情,微笑着中和道:“想来容妹妹不过感慨昭敬敏长贵妃的恩宠罢了。此话倒显得伊泽姐姐你多心了。咱们姐妹一同来自东项,如何会这般内乱。”
容贵姬赶忙顺着宁贵姬的话接下来,连连应和道:“正是,正是。”
论及恩宠,伊泽良人早早失宠,容贵姬亦不复当日之恩,唯独宁贵姬与投诚我的安贵姬分得几分宠爱。自与我携手绊倒瑛妃之后,安贵姬不知为何,竟重病缠身,惹得皇后一并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之礼。过了好几个月,依旧不见好转。是日,她亦不曾在场。
依着前两日梁琦打探来的消息:安贵姬身患痨病,病情已然深入骨髓,不日便会烟消云散。
自此,本就缠绵病榻的安贵姬被皇帝软禁在仙居殿,一应待遇照贵嫔位,衣食无缺,无旨不得外出。
为着痨病易传染,无人接近上阳宫,连附近的御花园亦无人步入游玩。乃至于上阳宫内的一干宫人与戍守的羽林卫亦个个日日蒙着一块布,遮住口鼻,唯恐染上痨病。唯有安贵姬自东项带入宫的贴身内御粉蝶,无畏安贵姬病情,无需蒙面,忠心耿耿地精心照料着。
御殿之内,难得见此忠心人物,诸妃皆对粉蝶赞不绝口,名声堪比如今皇后身边的朱襄。
“宁贵姬既如此说,想来容贵姬自然无此心思。只不知安贵姬病情如何。”见宁贵姬出言,朱丽人忧心忡忡道:“宁贵姬与安贵姬素来要好,不知可知晓安贵姬近来状况如何?妾妃曾吩咐宫人前去上阳宫打探消息,孰料安贵姬身边的粉蝶并无多言,只一味地哭泣。”
伊泽良人微微蹙眉,面容甚是嫌弃,乜着朱丽人道:“朱丽人心肠好是好,然则一旦染上病,那可不是玩笑。为着痨病易传染,陛下下令,连看护安贵姬的御医、戍守的羽林卫、随身侍奉的宫人皆不得出上阳宫仪门一步,只为着病情四处蔓延。朱姐姐倒好,自己个儿跑上去。万一得上了病,再传给皇后娘娘与咱们姐妹,那罪过可就大了。”
诸妃闻言,纷纷侧身躲避朱丽人,取帕掩面,面容不自在。
眼见如此,朱丽人赶忙解释,面色涨红道:“我只不过吩咐人去找知情人打听,不曾亲身到场。打听的人亦带上了面罩,更不曾直接与安贵姬抑或粉蝶接触,想来自是染不上病的。何况,咱们到底系一同服侍陛下的姐妹,理当互相关心才是。”
皇后面色满意,“朱丽人所言不错。咱们到底系一同服侍陛下的姐妹,理当互相关心才是。倒是伊泽良人,安贵姬与你同出东项,她染了痨病,你不曾关心便罢,怎的这般冷淡,事不关己?”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满。
伊泽良人见皇后提及自身,赶忙颔首解释道:“妾妃不过为咱们众姐妹着想。安贵姬来日情状如何,自有天命。若一时牵连上咱们大家,那可造孽了。故而妾妃明知安贵姬病情,纵然心下焦急,到底不敢多加干涉。”
依贵嫔嗤笑一声,固然轻微,到底清晰入耳。伊泽良人碍于位分,只得忍耐,到底紧紧蹙起了眉头。
此时,徽音殿内传来一阵婴孩柔弱的哭闹声。
皇后连忙道:“是源清醒了。快抱过来。”
秋紫出来回禀道:“启禀皇后娘娘,恭谦殿下已然醒了,乳母正在喂奶。待恭谦殿下吃饱喝足了,再吩咐保姆抱给娘娘与众位主子娘娘看。”
“也好。”皇后一时了然,点点头,不由得对底下人笑起来,“本宫一时忙中出错,叫诸位姐妹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