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三番四次的案件丛生之后,我的益处最大,眼下诸妃、所有宫人的目光尽数盯在我身上,认定我乃幕后真凶。纵使有着宣慈与烟曙的星宿子降生,我的嫌疑亦不曾减少半分。然则,到底有皇嗣作为保障。若无确切证据,只怕皇帝不会轻易怀疑到我的头上。为今之计,我必得从涂苟鹏入手,找出婺藕谋害昭惇怡长贵妃与庄静贵妃并暗中毒害皇后的证据,如此方可还皇后一个清白。意欲揭发此事尚需她人相助。
我掰着指头一一数着:御殿之内,颇有位分的不外乎折淑妃与权德妃、慧妃。她们三人素来与我交好,我自然信得过。然则指证婺藕罪行之人系她们其中一位,难保不会叫人怀疑此事幕后系我一手策划。如此一来,只怕会功败垂成。我需得找一个与我不甚相处而又能教我万般信赖之人揭穿真相,这才能一劳永逸。然则,倘若事实如我所预料的这般,一旦事发,只怕婺藕定死无葬身之地。再者,只怕连恭修的太子之位亦保不住。
转念一想,我随即抹去了这一番念头:不对,身为太子生母,一旦惹上嫌疑,为了皇家颜面着想,只怕皇帝绝不会任由真相现世,反而会极力掩盖。若叫天下百姓知晓皇家中出了如此污秽之事,岂非成了全天下人的笑柄?
为今之计,我必得了解清楚到底真凶是否系婺藕。若她并非真凶,那么我只需一味追查即可,不必顾虑其它。若当真系老天爷给我的指点,叫我看清婺藕今时今日的面目,终究系我的命途。眼下唯一的突破口在于最有下毒机会与谋害昭惇怡长贵妃与皇后嫌疑的不外乎秋紫与朱襄。若能追究她们的底细,只怕对于破案有几分帮助。然则,该如何查找他们的线索呢?如今,她们已然命丧黄泉,如何能从两具尸体上找出线索?
对了,尸体!
我忽地如同醍醐灌顶,登时醒悟过来:人或许会撒谎,但是尸体一定不会。我只需要暗中找一个高明的仵作,好生检查他们两人的尸体,只怕会得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线索。再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就不信她们——
停顿的一刹那,脑海中仿佛突然发出一阵巨雷轰隆响动的声音!
伴随着一道闪电的亮光在我脑海中闪过,一道清晰的声音突然传入我的脑海之中,叫我豁然开朗:对啊!她们固然死了,到底还有父母亲人在世。说不定当日系有人借她们父母弟兄之命来逼迫他们,才叫供人驱使。当日,孟章可不就是用迟枥杷的胞弟迟楇棚与他们远在宣州的父母族人相威胁,才叫迟礼杷暗中为马前卒,为其效力?既然当日的孟章可以,今日的真凶自然也可以。
思来想去,念及凌合与梁琦系我身边得力助手,自然不能派他们二人亲自现身调查秋紫与朱襄的家世背景。如此一来,我需得寻一个信得过而不常出现在婺藕与六尚二十四司面前的可靠之人,方得线索。如此一来,究竟还有何人能担当大任呢?
细细思索过去,登时微笑起来:对了,尤源校!还有一个尤源校!
当日,凌合特地向我回禀勾连纹八角烛台系当日昭敬敏长贵妃仙逝前特赠尤源校之物。彼时,昭敬敏长贵妃与尤源校会面,所有宫人皆被遣出——纵使素来近身侍奉的霓衣、羽衣二人亦不例外。再者,之后凌合查出尤源校养父正系昭敬敏长贵妃府中的管家。她们二人自幼一同长大,可谓青梅竹马。
脑海中不知怎的,电光火石般闪过一道闪电般白色的亮光,击穿我的脑海,将我的思绪带入到了那遥不可及的大胆而令人觳觫的猜想中:想来她们二人自然有几分少年的情愫在。若非魏庶人横插一脚,只怕最后昭敬敏长贵妃绝不会入宫为妃,而是会嫁做人妇,与尤源校在一起。如此一来,只怕身处御殿之内,他们终究余情未了。如此一来,昭敬敏长贵妃死前借着勾连纹八角烛台传递情谊之举便说得通了。
秋紫与朱襄的底细我不能明着打听,但是昭敬敏长贵妃与尤源校的过往我却是一清二楚。想来自然可以借着凌合打听出来的消息仔细驱使尤源校为我所用,听我之令打探秋紫与朱襄的底细。故而我当即吩咐凌合、梁琦入内殿,一壁吩咐凌合好生寻一个察检手段高明的仵作暗地里仔细检查秋紫与朱襄的尸体,再好生查探她们二人的家人亲族是否健在,一壁千叮咛万嘱托梁琦一定要私底下悄无声息地好生打探尤源校与昭敬敏长贵妃的过往。临了不忘叮嘱一句:切记,一定要抓住他们之间互有私情的真凭实据。
凌合二人听罢,面色一时震惊,眼眸中闪出一道疑惑的光芒,昭示着他们不知我为何大敌当前且危机四伏之时,还有心思彻查一介小小的羽林卫与昭敬敏长贵妃的往事。然则不过片刻,他们随机了然行礼道:“奴才遵旨。”行动干脆利落地出去了。
倚华在一旁听了,不由得亦疑惑起来,到底碍于我面色深沉,不敢随意打搅我的思绪。
凌合本就能力相当,如今他们二人合作,自是事半功倍。未过几日,二人双双入内回禀,将我吩咐之事尽数回禀得仔仔细细。
依着地位,凌合率先回禀道:“启禀娘娘,奴才查到秋紫与朱襄确实系咬舌自尽。然则当日出入大牢之人唯有一个,便系巽妃娘娘身边的茑萝姑娘。据看守牢狱的狱头解释,彼时茑萝姑娘身着一件玄色披风,戴着兜帽,若非听出了声音,无人知晓此人系谁。茑萝姑娘通过寻常的金银财宝贿赂狱头,得到了与秋紫、朱襄二人见面的机会后,不过简单在他们二人的牢狱里头分别待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随即出来了。继而翌日天明之前,传出了秋紫她们齐齐咬舌自尽的消息。说来,仵作查到的另一条线索便系她们二人的背上皆留有一张一模一样的二瓣枫叶图案的刺青。奴才已然吩咐仵作依着那日看到的记忆描绘出了这幅红色刺青。”提及‘茑萝’之名时,语气带上了几分迟疑,叫人看出对于此事涉及婺藕他心头有几分犹豫与难以置信。
我可以明白此刻他的心思,但是终究系皇后的性命要紧,顾不得其它,只好接过倚华呈上来的图纸。原本心有几分疑惑的我一看之下,登时大惊失色——此图案正系当日琅贵妃以鲜血描绘、留在椒房殿墙上的图案。
凌合继续徐徐解释道:“依着娘娘的意思,奴才还查到秋紫与朱襄在宫外的父母亲族在昭惇怡长贵妃仙逝前皆早早暴毙身黄泉,且所有邻居无一人知晓为何人所害。”顿了顿,不忘补充一句道:“仿佛一夜之间叫杀手灭了一家满门。”
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未免也太过凑巧了。就在昭惇怡长贵妃仙逝前,无声无息地发生了秋紫与朱襄二人父母亲族皆丧命的遭遇,可见系暗中有人企图杀人灭口。
目光随处一瞥,看到梁琦侍立在侧的面庞,蠢蠢欲动,只好压下这张图纸与满心的疑虑,示意他回禀。
梁琦上前一步,殷勤道:“回禀娘娘,奴才查得尤源校当日非但系昭敬敏长贵妃府上的管家养子,与昭敬敏长贵妃一同长大,更暗中借着银钱打听了当日服侍昭敬敏长贵妃的素府侍女。据素府侍女回忆,她们二人当日曾互相传情。只不过尚未明确心意之时,素老爷听闻彼时御殿里头的琽贵嫔正四处找寻精通舞乐的女子入宫为妃。一时心动,便不顾其它,告知了昭敬敏长贵妃此则消息,希望昭敬敏长贵妃能够入宫,为家族争光,光复素氏一族的门楣。”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此乃我意料之中。
这一次,梁琦犹豫片刻,随即继续道:“眼见入宫之后,二人再无机会,故而昭敬敏长贵妃问准了尤源校的心意之后,随即回禀素老爷。可惜到了后来,碍不住素老爷与素夫人以死相逼,昭敬敏长贵妃只好答应入宫,为彼时的琽贵嫔效力。尤源校到底系一介真情怀,为了能够时时与昭敬敏长贵妃见面,甘愿入宫充作看守林光宫的羽林卫。如此一来,二人虽不能够旧情复燃,到底算得上美满了。”
接着,梁琦犹豫了半刻,不再多言。
我从深思中醒转过来,察觉到四周一片静悄悄,催促而不解地问道:“你还查到何事?怎的如此磨磨蹭蹭!”
“回禀娘娘,奴才只是想着,若将此事告知娘娘,只怕会叫娘娘惹火上身。再者,此事牵扯进一桩御殿丑闻。一旦知晓的人多了,只怕牵连之人不少。”
我登时起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问道:“你且说来,到底系何事。”
深深吸了一口气,梁琦大着胆子回禀道:“奴才大胆揣测:恭谦殿下并非陛下亲生,而系昭敬敏长贵妃与尤源校之子。”
听罢,我如五雷轰顶,登时站起身来。
倚华亦来不及整理自己脸上的表情,脱口而出,吃惊道:“不会吧!怎么可能?”
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我随即坐下来,安抚好自己的情绪,冷静道:“你且仔细说来。”
倚华亦收拾好了自己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