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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照影曲 > 第二十五章 三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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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慎公主亦看出了端倪,一时悲不可禁,偏偏不能在咱们面前流露出来,故而低眉顺眼地看着脚下一方金砖,一动也不动。

安仁殿的寝殿之内,只留下权德妃死命呼气与吸气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而清晰。

权德妃一般拦着皎月,一壁道:“我能在有生之年亲耳听到自己的孩子也有了孩子,到底心满意足了。”说出几句话来,声音愈加虚弱,叫人听来每一句话皆愈加费力,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漫长严重的咳嗽,似要将肺腑一并咳出来,有气无力的口气似在交代后事一般,“太华,母妃没有什么好给你的,只盼着你能安度此生。至于苾挈那儿,母妃若不在了,你可一定得与你母后、婉母妃、淑母妃一同看护好她。也不知道她的这位驸马到底能不能与你们小两口一般,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话语里依旧是对嘉和公主的担忧。

嘉慎公主泪涌而出,跪倒下来,伏在权德妃床边哀哀哭泣,哭喊着,“母妃!”

吾等三人站在一旁,见此情状,亦不免暗自垂泪。

皇后到底身为御殿之主,心志坚定,最先止住了哭泣,细细对权德妃柔声问道:“你可听到了外头的戏乐之声?正为庆祝嘉和公主与鸾仪的婚事了。可还要我请陛下前来见你最后一面,以作中秋团圆之意?”

权德妃苍白的脸色犹如冬日里的新雪,万千飞舞之下,显出凄凉而寒颤的意味,叫人见着了之后,不由得遍体瑟瑟发抖,尽显凄凉与哀痛;因着毒药侵蚀肺腑,整个人愈加虚弱,连胸前的锁骨亦凸显出来,叫人不由得注意起那清白之色的雪色肌肤之下的血管,仿佛微微用指甲一掐,即可血如喷涌,将人眼前的一切尽数染成鲜红色,带来血腥味的浓郁气息,浑然黑白无常到来之时那一刻的恐怖畏惧,叫人瑟瑟哆嗦。

此刻,她只是费力地连连摇头,断断续续道:“不必了。我今日这幅模样,我自己见了都会心生嫌弃,遑论陛下。再者,有她们几个在这儿就够了。皇后娘娘您不若现在就亲自去为苾挈她们主持,无需留在妾妃这儿。有您在一旁观礼,也好叫苾挈这婚事不至于太过寒颤。”

皇后眼中的泪珠一下子控制不住,顿时流下两行来,眼眶通红。我与折淑妃亦无例外。

此时,戍守在安仁殿外的皓月入内,眼见吾等皆哀哀哭泣,面容到底染上了几分悲痛,却依着礼数不苟言笑地如仪行礼,回禀道:“回禀娘娘,时辰已到,二位公主册封礼过后便是出嫁礼。陛下吩咐秦内侍前来询问您何时赶得上。帝太后早些时候趁着身子康健,已然观摩了好一会儿,还特地问了一句为何德妃娘娘不曾出现。若一再耽误下去,只怕会赶不上二位公主的出嫁礼。按规矩,您应该与嘉慎公主出嫁之时那般,与权德妃一同现身才是。秦内侍亦带来陛下的一句话,要奴婢询问婉长贵妃何时前去。若一味待在安仁殿内,只怕外头一应忙碌的杂事会数不胜数。”说着,转向我。

“你们快去吧。皇后娘娘,以后苾挈与太华这两个孩子就交托给您了。”眼见皓月语气无可奈何而掺杂着忧愁哀痛之声,权德妃虚弱无力而充满喜悦的眼中甚是临终托孤的苦涩。

折淑妃一时忍不住,紧紧握住权德妃那双伸向皇后的手臂,握在手掌心中,包裹起来,随即安慰道:“姐姐,你放心。只要有我与婉长贵妃二人在这御殿之内,定会将你的孩子看得与自己的孩子同等重要。你且放心。”

听闻此话,又见皇后含泪点头应允,权德妃终于欣慰而满足,拼劲一身力气,彻底合上双眼,手臂从折淑妃手中无力地滑落。此刻,整个德昌宫内,仿佛被一片死寂所主宰,毫无人声,只余一片死气沉沉的安静。

此时,嘉慎公主的一声大喊,在这寝殿里头响彻内外,“母妃!”随即提着新制的华丽五彩纯金线苏绣明缂丝莲花荷叶图案的衣裙,急匆匆奔过来,跪在权德妃床榻前,哀哀哭泣,不绝如缕,泪如雨下,染湿了她的红白双莲纯金线绣紫色锦缎抹胸。

吾等皆忍住不曾哭泣流泪,然则内心里头却实在是悲不可禁,几乎不能安安稳稳地站立。一时间,报丧之声自安仁殿内传出去,内侍通传讣告的尖叫之声与内御哀哀哭泣的声音充满了整座御殿。

权德妃素来以厚重与仁慈行走在御殿之内。对上,不失恭敬;御下,不乏和睦,系御殿之内所有人皆为之称颂和蔼可亲的一位嫔御。若非出身异族,血统不纯,只怕这凤座亦会是她的。对于宫人之间的这一条流言,只怕皇后早早听闻。可惜,这终究不过一种假设。自然,依着皇后的品格,纵使当真有屈居权德妃之下的那一日,只怕也会心悦诚服。如此品性而从不恃宠生娇,自然叫帝太后与皇帝打从心里头喜爱、敬重。

后来,在倚华与凌合的细细劝慰下,我多少明白了在权德妃弥留之际,皇帝不曾出现只怕原因有二:一则系为了鸾仪与嘉和公主的册封礼、出嫁礼;二则系为了‘两两相望,唯余哀伤’之故。

他与权德妃相识年深日久,见惯了她素日盛装打扮、清姿莲蓉的样貌,只怕今日不曾亲眼瞧见权德妃这般模样,自是为了日后回忆起来,心底里头有一份美好的回忆。这才不敢前来探视一眼,免得日后想念起她来,只剩下临终前权德妃这一副死气沉沉而虚弱不堪的模样,心头愈加抑抑。

帝太后早些年因着年迈而逐日体弱,对御殿之内所有的事宜皆不予理睬。然则素日看来,依着品行与品性,权德妃本就是她格外看重的嫔御,当日嘉慎公主的册封礼与出嫁礼举行之时,她亦特地亲临现场观摩了一时半刻,直到实在站不住脚,遍体微微颤抖,精气神吃不消,这才被人搀扶着回了宁寿宫紫极殿。今日系权德妃小女儿的册封礼与出嫁礼,她自然亦要亲历现场,好生观摩,并依着上次嘉慎公主的例,好生赏赐一番珍宝,才对得起权德妃素日在她心上的地位。

听完之后,皇后不曾顾及她。如今,安仁殿内哀嚎遍地,眼见着“德妃娘娘殁”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御殿之中每一位嫔御、宫人的耳里,她自然明白眼下无需回禀什么消息,只需要静静等候帝太后与皇帝知晓此事即可。

鸾仪与嘉和公主的好日子,本就是为了四喜临门。如今看来,只能算作是三喜临门了。为着丧事、喜事之间有个先来后到,若将喜事放在丧事之后,只怕不像话,故而只能先行一步叫嘉和公主行完了婚嫁大礼,再好生操办权德妃的丧仪。待到成婚后双回门之日,鸾仪、嘉和公主与驸马一同入宫朝谒皇后与诸位庶母,这才算了。

嘉和公主在拜见皇后这位嫡母之时,因不曾听闻权德妃出场,已然被我察觉出了端倪——她行礼的动作微微迟疑了一下。皇后不欲她身为权德妃的亲生女儿却连自己生母的薨逝时刻亦不知晓,便吩咐皓月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一句。亲耳听到权德妃在自己出嫁之日撒手人寰,嘉和公主的内心想来自然悲痛欲绝。然则当下人选已定、婚事半成、诸位观众与帝后二人皆在场,且为着来日的夫妻和谐恩爱,决不可失礼,故而强忍着悲痛不曾落泪,与驸马一同完结了所有礼仪。纵使隔着红盖头,我依旧隐隐约约看出来她脸上有两道渺小而难以察觉的泪痕。依着大楚的婚事礼仪规定:但凡新人在行婚嫁礼之时露出一星半点的哀伤,皆称之为不吉。

帝太后为着方才一时力竭,故而先行离开,只余下御殿之内所有的嫔御与皇帝一同观礼,看着这两个孩子出嫁。

白日礼毕,继而系琉璃宫的晚宴,亦算作是家宴。所谓的公主下降所举办的国宴早已在前朝隆重的宫室内举办过了。但凡京中官员,无论官职高低大小,皆需携妻前来赴宴,以示隆重。

鸾仪趁着晚宴之前的空当入东暖阁更衣。我紧随其后。待到听了我的解释,许是念及权德妃素日待她和颜悦色,鸾仪亦哀痛不已。她心里头的伤痛纵不如嘉和公主那般亦伤心欲绝,亦难以自制。若非我强忍着泪花,好言相劝,提点她晚宴之时,身为主角人物理当欢天喜地,只怕她这一脸的忧伤会止不住。

另一头,嘉和公主那里迟迟不见动静。我等了一会儿,里头照看嘉和公主更衣的折淑妃出来,告诉我嘉和公主一直在里头哀哀哭个不停,直言若非为着自己婚嫁大事,只怕权德妃绝不会如此费神且劳心劳力,更不至于今时今日便魂归西天。任凭折淑妃如何劝慰,皆不中用。我想了想,示意她们暂且待在西暖阁外头等候,我自己先行一步入内,行劝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