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鸾并不知自己在云韶坊是否有记录,但叶元琮既然说得出口,哪怕他没有准备,想来在场也是无人敢质疑的。毕竟这是国宴,人家齐国的世子和使臣个个在场,总不至于让他们凑了这个热闹。隔空内斗也不过是些小心眼的把戏,皆大欢喜才是龙椅上坐着的人想看到的局面。而他既然想看,叶廷南推波助澜至此,想来也无须再多问了。
“如此一来,若论赏赐,虞大人尽心效主,如此割舍爱女,苦练惊世绝作,想来也是一番苦心,圣上所闻,太子之言倒是可信也。”叶廷南虽未明说,但这不情之请已然分明,太子刚才说功劳有二皇子的一份,而二皇子向着虞昭鸾,连卿客之词都能脱口,再牵出虞荣好一个父孝女恭的戏码,就算是没在朝堂上呆过的叶元瑾都能看出来这背后是什么心思。
“好!虞大人教导有方,令爱确实出彩,也算功劳一份!”景宗既听叶廷南说完,便赞同地点了点头,“来人,宣!六品编修虞荣,恪守本分,尽心效主,升五品修撰,与正使林广统管弘文馆!即日迁升!”
虞荣眼睛瞪得大大的,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是看见景宗身旁的太监总管使眼色,连忙跪拜,“微臣……谢主隆恩!谢主隆恩啊!”
虞昭鸾没想到,叶廷南这一次竟是朝着给虞荣升官来的?
前世她被带出姚府,为保全颜面不日便嫁入恭亲王府为妾,那时她身份低微,虽有叶廷南宠爱,但终究没有府上妻妾高贵,那时她心思单纯,尚未想过为虞氏力争过什么,毕竟那时她还恨,若不是虞老爷和全府上下被狗叼走的良心,她怎会落到如此地步?而后若不是她有心报答叶廷南,为巩固地位与薛永淑抗争,又被叶廷南设计加持靠山,这才提拔了虞老爷和两个儿子升官,否则哪儿轮得到虞氏晋升新贵?如今倒好,叶廷南寥寥几句便为虞老爷谋了一品晋升,只怕虞老爷心中除了感激不尽,便是肝脑涂地了吧?
虞昭鸾暗叹,不过几时未见,叶廷南收买人心的法子仍旧这般炉火纯青。
她耍了耍心中膺愤,也跟着伏拜,“圣上洪恩!”
“哦?”景宗却也奇怪,“朕尚未赏你,如何谢恩至此?”
“圣上已赏家父,便是赏赐臣女。”虞昭鸾浅浅一笑,目光诚恳,“臣女家中庶出,有幸入宫献舞,是家父肯许,亦是圣上宽宏,无论圣上如此赏赐,怎么赏,臣女都是蒙恩在上。如此,家父谢恩是臣子尊上,臣女谢恩是恭亲尊长,万般子民皆承恩龙眷,圣上爱天下之心怀,实属明目了然!该受此拜!”
说完,虞昭鸾又是一拜。
试想一纤纤女子也当有如此觉悟,大殿上多的是朝臣贵胄,又怎会不知这其中轻重?当即顺着那番恳切之言,“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宗被逗得一笑,耳边尽是这整齐的高呼声,他赶紧抬起手抚慰道,“好了好了!今日国宴当头,是为迎贺齐国来访,如今听赏也够了,众爱卿,便继续开怀畅饮吧!”
说着,他已经端起一杯酒,意为举杯同乐。
虞老爷带着虞昭鸾去敬酒时,叶廷南明显没有任何意外,除却他身边的无痕仍旧一张冷脸,才看到虞荣有靠近之意,向前的步伐似有阻拦的意思,尤其是紧握的手,若不是御前不得携带兵器,否则现在作拦的便是他随身佩戴的长剑。
只不过叶廷南已经提前开口,“虞大人有心,还劳烦亲自跑一趟?”
可那仍旧斜依椅上的身形和脸上戏谑的表情,无一不在告诉虞昭鸾,叶廷南根本没有将虞荣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个男人的视线如今已经愈发不顾及左右,径直看向她时甚至毫不掩饰。
无痕再对虞昭鸾有敌意,但对叶廷南的意思从来都是不曾违抗的,当虞荣二人靠近,这才后退到叶廷南身旁,继续紧盯着令自己疑心的对象。
“王爷厚爱!微臣感激不尽!”虞老爷虚心地举起手里的酒杯,不过是担心自己这脑袋,哪担得起恭亲王这三言两语替他抢来的功劳?这不,他可是连虞昭鸾什么时候和二殿下勾搭上的都没想好,自己就稀里糊涂地升了官?
说完,虞老爷又拉了拉虞昭鸾,给她使了个眼色。左右他不能忘了恭亲王这番送到手的恩情,而上回虞雪芙怎么从王府被送回家的画面也早已被他抛之脑后,如今他满脑子就只有怎么讨好恭亲王了,哪怕要他现在卖儿卖女也是值了。
虞荣那股子趋炎附势的嘴脸虞昭鸾又怎会不熟悉,如今这讨好的意思她更是尽收眼底。她自然知道虞荣打了什么主意,心里更是嗤之以鼻。可是想要接近叶廷南,要的就是步步为营,任何回头的路都不容她去幻想。
叶廷南看着虞昭鸾那张尚未卸下的妆容,一身靛蓝色裙衫实在清新脱俗,倒比任何花容月貌还要夺目。他狭长的凤眸掠过她腰间重新挂起的玉佩,嘴角勾长的弧度愈渐绵长。又见虞昭鸾只是端着杯酒在前,却迟迟不肯开口,难得直起身子,似有向前一倾的姿态,绕了绕手里的酒,“五小姐,别来无恙?”
何止是别来无恙,他曾手笔一挥夺她无恙,如今怎么有脸来关心她的无恙?
他最该关心的,应当是他今生的命到底还能活到多久。
虞昭鸾隐去心中的冷笑,却先行了一礼,“臣女……参见王爷……”
比刚才面对景宗要温顺,甚至多了一丝小家碧玉的娇怯。
“你个不懂规矩的!怎么回话呢?”虞老爷看在眼里,却以为叶虞昭鸾是避重就轻,人家恭亲王明明是在问话,怎么能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呢?
“虞大人,”大抵是不满虞荣声音突然提高,叶廷南戾眼看了过去,却很快忍住不耐烦,“本王若没记错,令爱不久前面疾未愈,不知虞大人可曾寻医问药,为令爱寻得良方,这才造就令爱今日佳作芳华,嗯?”
“什……什么?”虞荣被问及毫不知情,一时懵了脑袋,有些不适的从叶廷南的双眼中看出一股厌恶,赶紧压低了身子,“微……微臣……”
“回王爷,是家父问医,替臣女寻了一记良药,这才治好臣女面疾,得以入宫献舞。”虞昭鸾也知道虞荣是不可能回答得出来的,便已经替他想好了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