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什么了……
她还能看到什么?
满目狰狞到化不开的死气与业障,更可怕的是那业障浑然不似从一方而来!
回想起方才所见种种的叶知风面容不禁白得愈发厉害,她不信凭慕惜辞的修为,她会看不到那老人身上的死气与业障!
“如果只是萧太傅身上的死气的话,叶姐姐,那个你毋需在意。”慕惜辞微微压低了嗓音,宽慰似的拍了拍少女的手背,“萧府中人,曾寻过术士给他续命。”
“萧家已经注定绝后了。”
前生的萧弘泽被她派人打断了命根,今世的纨绔好似已被她二哥吓成了断袖;至于萧妙童,她不记得她前生嫁去了哪里,只记得她仿佛终生都一无所出。
萧氏之人拿萧家的后代子孙给老太傅续了命,只待萧氏绝户,这因果便算是彻底了了。
是以,她不曾插手萧家之事,亦不曾动过萧家的风水。
“不……不光是死气的问题。”叶知风轻轻摇头,声线之内,满是惊疑不定,“三小姐,你是不是从未拿望气术仔细看过那老者身上的气机?”
“这倒确实不曾。”慕惜辞蹙眉,她并非占星术士,望气术自不是她遇事后的第一选择。
当日在萧府,她简单看过那府中风水阵局、大致推出前因后果后便不曾继续追究此事。
毕竟那萧老太傅的命数眼见着便要走到了尽头,萧氏大厦倾颓、树倒猢狲散也是两生定局。
这对朝中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并无太大的影响,她没必要太过在意这些末节细枝。
“怎么了,叶姐姐,难道说是这老太傅身上的死气业障,另有玄机?”慕惜辞面露迟疑,若那死气当真是另有玄机,只怕又要生出许多的变数来。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另有玄机。”叶知风低头敛眉,心中默诵着望气术的收敛之法,勉强镇住那蠢蠢欲动、近乎脱了缰似的的望气之术,发痛的眼珠这才微有和缓。
“但我确乎从他身上看到了两个人的业障。”
“两个人的业障?”小姑娘的眼瞳有着刹那的紧缩,她抬指杵着下巴稍作停顿,片刻不确定地挑了挑眉梢,“叶姐姐,你确定看到的不是两批萧家人的业障?”
“若我没有猜错,那萧氏之人,应当是给老太傅前后续过两次命。”
“不是两批萧家人的业障。”叶知风斩钉截铁,“萧氏之人本出同源,凡是萧家人犯下的业障,落到那老太傅身上,只会变成一股。”
“就是我们说的‘一个人的业障’,即他一人背了萧氏全族的业障。”
“但刚刚我看得清清楚楚,他身上背着的绝对不止萧氏一族的业障,还有一人,一个不属于萧府、不属于萧氏,从别处生来的业障!!”
“别处生来的业障。”慕惜辞喃喃重复,细眉猛地拧成了疙瘩,“叶姐姐,你的意思是说,另有一人,通过某种手段,将自己身上的业障转移到了老太傅身上。”
“老太傅在不知觉间,还替他人背了业?”
“对,是这个意思。”少女重重点头,而后按着胸口深深呼吸数遭,总算止了心头的那点心惊肉跳,面上亦略略恢复了两分血色。
慕惜辞听罢不禁陷入沉默,能有这偷天换日、将己身冤孽挪去他人身上的手段者绝非常人,少说也得是个一流之上的术士。
再想想萧老太傅往日的口碑与为人……
想来应当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对这为官清正、桃李遍天下的老者轻易出手,普通人更是不会知晓世间会有这等换业之法。
如此算来,能在悄无声息间做出这手脚的,便唯有那两次替萧府之人作法设阵、给老太傅强行续命的道士了。
关键,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慕大国师满面纠结,术士们自有消业用的经咒,倘若是因平常救人渡魂生出来的业障,多念两遍经咒便差不离能消尽了。
倘若是因故意为恶而生出来的业障……那萧老太傅一介凡夫俗子、肉体凡胎的也承不住多少呀!
何况做这样的事,被人抓住了少说便是一顿毒打,惨一些,就此身败名裂被逼得当场自尽都不无可能……
除非他是为了暗中分一缕萧家气运,用来给自己续命。
因着那气运本就来源于萧氏,如此一来,他身上因续命而生成的业障,便会自然而然地被天道归咎与老太傅身上。
并且,这样的业障,单凭寻常的望气之术,是看不出来的。
唯有叶知风这种自小浸|淫在望气观星之间、望气术早已臻至化境的占星术士,才能看出些许蹊跷。
气运,续命。
又是气运……又是续命!
慕惜辞脑内陡然蹿过一线灵光,她连忙抓紧了叶知风,嗓音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抖:“叶姐姐,你还记得老太傅身上另一部分业障是什么样子的吗?”
“比如颜色、气机,或是它给你的感觉?”
叶知风闻言微怔,她看着小姑娘一反常态的紧张,心知她是捉摸到了其中异常,忙不迭敛眉回忆起那时所见的种种景象。
“压抑,可怕,看不清。”叶知风咬紧了牙关,竭力描述着那道不属于萧氏的诡奇业障,“我看不出它的来源,但那东西令我觉得窒息无比。”
“好似是源自于某种极为强大的存在,我看着它,跟看到你与七殿下身上的功德之光差不多。”
“但我没敢多看……我的眼睛疼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只看了两眼,便不曾继续。”
“三小姐,我只记得这些了。”
“多谢,叶姐姐,这些就够了,足够了。”慕惜辞闭目点头,扣着叶知风手腕的五指微微一松,“我大概有了些想法。”
“具体的,等我这两日抽空去一趟萧府,仔细探查一番,便能分明了。”
“说不准萧府会成为一个相当不错的突破口……叶姐姐,辛苦你了。”小姑娘稍显疲惫地抬手按了按眉心,唇边的笑意微讪,“对了,叶姐姐,我没捏疼你吧?”
刚才她的情绪多少有些失控,攥着叶知风的手,也就在无形间失了些分寸,好在她手劲儿不大,应当不至于直接将她的腕子捏青掐紫。
“无碍,能帮得上三小姐便好。”叶知风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