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们想要换得的条件都是些什么。”
定下心神的符开云幽幽叹息一口,抬指哒哒点上了桌面,墨君漓闻言微一怔愣,随即笑吟吟弯了一双眼睛:“女君放心,这倒也不是什么多复杂的条件。”
“晚辈只是想请女君与我等联手,一同对付师修齐。”
“顺带还想请女君能在来日乾平与扶离刀兵相向之时,领着贵国作壁上观,莫要插手此局,使晚辈为难。”
符开云不动声色:“然后?”
“作为交换,我等愿襄助女君与贵国王爷姐弟相见、阖家团圆。”少年敛眉,“同时,晚辈能向您保证,只要墨某尚有一息留存,乾平大军便一日不会进犯贵国边境。”
“殿下,您这一番话,”女人抬头,面上笑意霎时尽敛,“代表的究竟是你自己,还是整个乾平?”
“那自然是整个乾平。”墨君漓低头轻笑,“晚辈从不拿国事开玩笑。”
“哦?那贵国帝王知道您的意思吗?”符开云满目狐疑,“他会同意您这决定?”
面前这小兔崽子这一番话说得委实太大,大到她全然不敢信他半字。
大争之世近在眼前,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乾平与扶离两方大国有一决雌雄之意,他身为乾平皇子——尤其是看起来颇受帝王天恩的皇子——他难道就不想一口吞下南疆,彻底统一了此间吗?
“不知道,但即便父皇他老人家知道后,也不会持什么反对意见。”少年拢着袖子说了个轻描淡写,“这一点,晚辈还是敢肯定的。”
“怎么,”符开云应声冷嗤,“难道贵国无心一统天下?”
“吞并了扶离,就是一统天下。”墨君漓眸光微冷,“女君,您身为一国之君,应当清楚,四方征战,本是件极劳民伤财的事。”
“大争之世,征战自是无可避免,但乾平只愿一扫中土,与天下万民共开盛世,无意穷兵黩武,大伤国本。”
“何况,南疆北漠之地气候与中原大异,又多崇山广漠、瘴气黄沙,若想攻下此地,势必要大费一番周章不说,来日统御起来,又难免要大耗钱银。”
“——我留着这些钱给百姓们减轻点赋税、造两个医馆学堂一类的不好吗,干嘛费那个事儿。”少年呲着白牙骂骂咧咧,“打仗好累的。”
“……像你这样的皇子,倒是少见。”符开云眸色略显古怪地看了墨君漓一眼,“生在天家,志向不该更高远一些吗?”
“不少见,我那倒霉老子也这样。”墨君漓摊手,“再者,女君,晚辈这说的可都是实话。”
“您想想,乾京在哪,您桑若的皇庭又在什么地方?”
“倘若乾平当真吞并了桑若、越川和西商等地,光是重新设立地方都府、派遣官员就得花上好大一笔钱、费上好长一段时间——这还只是派遣官员,没算上来日赈灾。”
“桑若多瘴气,山多路险,三不五时还要来一出地动,万一塌了个山头、崩了个险坡,我们还得花钱出力去赈灾济民——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南疆嘛,占地没多大,事儿却一个不少,他觉得符氏皇族百余年来把桑若治理的还挺好,他没兴趣多耗上万八千条将士们的性命和国库数百万两白银,去攻打这么个地方。
犯不上,他们乾平可是很穷的。
墨君漓咂嘴,符开云闻此,面色却是越发复杂难言:“你的想法虽好,可旁人却未必这样以为。”
“我前阵子还收到过消息,说是西商之人,眼下已经在操|练|新军了。”
“是啊。”少年颔首,面上仍旧是那派浑不在意,“所以说,有了个大漠,我们就更不想掺和南疆那块地了。”
“这么说,”符开云蹙眉,“你们当真不想一统南疆?”
墨君漓勾唇:“只要桑若不像西商一样想不开的话。”
“那若是……”符开云面无表情地向后一倚,背脊贴上了椅背,“本君非要学一学西商,或是临时起意,改换与扶离联手?”
“那我们慕家的十五万精兵,也可一日之内,踏平南疆。”慕大国师淡声开口,她眉间含笑,眸底却是一片冰凉,“女君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乾平怕的是麻烦,而非是贵国的山川瘴气、虫豸蛊毒。”
“不想打和不敢打,完全是两种概念——”
“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可是不小。”符开云仰头叹息一口,继而转眸看了眼那半大的姑娘,目中隐隐滑过一线忌惮,“不过,你确实是有这个资本。”
——且不论她那生来天眼未关、前途不可限量的徒儿,光是她自己这一身深厚得匪夷所思的道行,便远非常人可比。
再加上慕氏那十五万常胜不败的精锐之师……有这种人才坐镇的乾平,确乎不是他们桑若一介边陲小国能招惹得起的。
罢了。
符开云稍显疲惫地闭了闭眼,片刻后定定看向桌上的那截玉坠,尾音带上了点令人不易察觉的颤:“两位放心,开云方才只是随口说了句玩笑,并不是当真想与贵朝作对。”
“毕竟,我若真有心为难于贵朝的话,今日便不会孤身来此了。”
“只不过,如果我不曾记错的话,似‘人傀’那等至恶邪法,世间应是并无确切破解之法的罢?”
“是的。”慕惜辞闻声微默,“此等邪法阴毒至极,制傀人命殒,人傀必将随之魂飞魄散;反之若人傀先制傀人一步化作飞灰,那制傀人却只需略略承受些反噬之痛。”
“且人傀一旦制成,便是入了无死无生之境,既是活死人,纵然来日有人解了他身上的符阵,他也是活不成的。”
“既然活不成,二位又从何谈得‘团圆’?”符开云垂眼,“这样看,在这番交易里,桑若似乎是很吃亏。”
“那么,女君是想要加上什么样的条件呢?”慕大国师低眸浅笑,捧起茶盏轻啜一口,“晚辈愚昧,还请女君明示一二。”
“很简单,”符开云拢着衣袖正了衣襟,“我要见小秋。”
“就在我此番离开乾京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