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飘渺,遮住了子江深处的景色。但若是距离近了,就会瞧见一些轮廓,那是大大小小的小岛,小的只够停一只鸟,大的,却堪比蓝海赤璃。
方向一直是许老头定的,叶鹿不管不问,对他十分信任。
船上的食物还能支撑几天,不过眼下怕是也要靠岸了,这各个小岛看不清楚模样,但这个磁场她喜欢。
自进来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也不再没力气了,肚子里那个小生命的心跳也更加有力了。
终于,小船又靠近了一个岛,这个岛很大,并且,岛上居然还有花开。
雾气蒙蒙随着它们飘渺,那些花也进入视线,粉粉红红的,特别好看。
懒散的叶鹿不禁翻身坐起来,盯着那些花儿,她忍不住赞叹,“许老头,咱们别往里走了,就在这儿吧。”真好看。
看了一眼,许老头随后调转小船的方向,朝着叶鹿相中的小岛而去。
渐渐近了,居然有花香飘过来,叶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花香伴随着白雾的味道,真好闻啊。
“太好了,这里居然有这样的地儿。我一直在想,这里磁场特别,定然寸草不生,可能连鱼都没有。”可谁想得到,居然如此柳暗花明。
“奇妙之地自有奇妙风景,来对地方了。”许老头面色平和,这个地方果然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
靠近了小岛,水上一段怪石嶙峋,不过上面就是开花的树,遍布视线当中。
不禁惊叹,叶鹿待船挺稳了,便直接攀着凸起的岩石往上攀登。
脚下踩结实了,她转过上半身,下面许老头将东西扔给她,她一件一件的接住又扔到上面去,最后将许老头也拽了上来。
一番折腾,终于越过了怪石,一屁股坐在开花的树旁边,叶鹿仰头看着,还是惊叹,“真好看啊。”
许老头四处打量了一番,随后点头,“不错。过些日子,清机会来,不用担心,补给少不了。”
“就知道你有后招,否则我会被饿死的。”叶鹿笑眯眯,反正她信得过许老头。
“先上去再说吧。”许老头拄着拐,一步一步的往岛上走。
这岛比远处看的大,往上走,叶鹿背着包袱,步履轻松。
她现在浑身的力气,精气神儿更是足的很,别说背着包袱,背着许老头也不成问题。
开花的树很密集,而且,似乎有些奇怪。
叶鹿边走边环顾着,终于她忍不住了,停下脚步,“许老头,你有没有发现这些树都成行成列的,好像是被人栽种上去的。”
闻言,许老头也停下,扭头看了一圈,随后点头,“没错,自然生长的不会这样。”
“这里,是不是有人住啊?”居然有人会住在这里?太神奇了。
“也很难说,世外高人一向孤僻,不喜人多之地。”许老头倒是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情。
“走吧,说不定真能碰见人呢。”有人住在这儿?单是想想,叶鹿就觉得不可思议,那得是什么样的人啊。
顺着一个高坡走下来,没想到走着走着居然出现了一条小路,平滑的石头嵌在泥土之中,明显就是人工的。
只不过,杂草太多,看起来好像很久没人走过了。
向左侧看,小路消失在树丛远处,右侧,同样,这条小路很长很长。
“往那边走是江边,咱们就是从那个方向上的岛。走这边吧,肯定有惊喜。”叶鹿弯起眼睛,真是没想到啊,世外桃源。
许老头拄着拐在前面走,叶鹿背着包袱走在后面,边走边环顾,这个地方真是诸多惊喜。
转了一个弯儿,花影丛丛间,居然有楼阁进入视线当中。因为花团的阻挡,所以那楼阁只有檐檐角角,可是,却如此惊人。
叶鹿和许老头都有些傻了,完全没想到这里面会是这样的。他们刚刚还在想若是有人居住,最多是个茅草屋什么的,但谁想到居然是这样的。
“我的天啊,到底谁住在这儿?”太神奇了,简直难以想象。
“这里,好像没人住。”许老头看了看,他没感觉到人气。
“先过去再说。”叶鹿加速脚步,朝着那楼阁飞奔而去。
穿过树丛,高高的台阶蜿蜒向上,而那楼阁就在台阶之上。
飞檐走角,楼阁不大,背后就是小岛最高的石崖,建的太精妙了。
只不过,台阶之上很多杂物,枯黄的树叶什么的,看起来,应该真的是很久没人出入过了。
“真的没人啊。”叶鹿微微摇头,随后迈步朝着台阶上走,一脚踩下去都是枯叶。
快步往上走,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叶鹿走进那楼阁大门,入目满是灰尘,看起来真的很久很久没人出入过这里了。
许老头拄着拐,速度较慢的上来,走进大门,听到的便是叶鹿从左侧居室里传来的声音,“原来这里的主人已经死了。”
闻言,许老头往那边走,走进卧室,果然,一张用品都烂掉的床上,一副白骨躺在上面,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了。
叶鹿站在那儿看着,一边啧啧叹息着摇头,“这样就好了,咱俩住在这儿也不会有人来说咱们鸠占鹊巢。这位不知名的伯伯,多谢你了。”说着,叶鹿弯腰鞠躬,还是很有诚意的。
许老头也放了心,既然这里的主人死了,他们也就能住在这里了。
“师父您老人家缺了一条腿,所以很显然这些活儿你都不能做。去外面找个地儿赏花吧,徒弟我来干活。”尽管她很想剥削许老头,但他实在不方便,只能她来了。
许老头脸色不错,最后看了一眼那床上的白骨,便拄着拐出去了。
这些事情叶鹿自然会做,尽管她自从跟申屠夷在一起后都养尊处优。
子江依旧白雾缭绕,这里好像和外面的世界彻底分开了一般,让人不知时间匆匆流过。
又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叶鹿的肚子也如同吹气球似得鼓了起来,这真的很神奇,仅仅是半个多月,长势就如此惊人。
而且,清机来了。
他带着一个徒弟,长得人高马大,并且那时曾跟随叶鹿许老头等人去过周国,他是那个七杀朝斗。
力大无穷,清机带来了许多的补给,全都是他一个人来来回回搬到岛上来的。
似乎清机也没想到这里会这样,他本以为来到这里之后还得给他们再建个房子呢,而且连工具都带来了。
“师弟啊,你真是我的好师弟,送来了这么多我爱吃的东西,谢了。”叶鹿得意洋洋,占了清机的便宜,她十分开心。
其他的事情清机懒得和她计较,但是这件事,他可不想任叶鹿为之,“拜师有先后,我已跟随师父四十几年,你怎么可能会是师姐?无论从道义礼法哪一方面来说,你都应该称呼我一声师哥。”
“道义礼法在我这儿可不好使,更况且,我继承了师父他老人家正宗的堪舆之术。而你嘛,学的都是些皮毛,而且更在乎美容养颜,所以,说来说去我才是正宗的徒弟,来,叫师姐。”扬着下颌,叶鹿笑眯眯,开心不已。
清机自然不会叫师姐,辩驳不过她,只能闭嘴不言。
叶鹿笑的不行,看见清机有话说不出来她就高兴。
新填补的东西正好是缺少的,休息的卧房铺好被子,缠上纱幔,更完美了。
清机的徒弟会做饭,尽管是素菜,但是做的好吃。
吃的饱饱,叶鹿抚着凸起的肚子走出楼阁,顺着台阶下去,走到了正在赏花的清机身边。
“师弟,外面情况如何呀?”她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也不知申屠夷怎么样了。
本来不爱听师弟两个字,不过清机却只是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反驳。
“怎么不说话?”歪头看着他,叶鹿眼睛睁的大,澄澈的如同两汪水。
“申屠城主自然一直没放弃找你,只不过,很显然他们是找不到的。”清机没什么表情,淡淡道。
噘了噘嘴,叶鹿点头,“再等几个月吧,没办法,为了这个生命,我不得不这样做。”
清机没有再说什么,一副高冷的模样。
子江如同世外,但外面的尘世却是风波暗涌,因为不知什么原因,大晋忽然摆兵黄江,直逼齐国。
临黄江最近的铁朱二城,朱北遇随即率兵隔江而立,紧张的局势一触即发。
大晋忽然摆兵是什么意思谁也不明白,整个南国更是紧张起来,临近的城池帮忙调兵过来,屯兵黄江。
而申屠夷则没有影子,没人知道他在哪儿,黑甲兵亦是没有前往铁朱二城。
这些朱北遇都了解,而且也很理解,申屠夷在找叶鹿,并且很焦急,过去了一个多月,申屠夷想必已经崩溃了。
可是,赢颜此举实在过分,他若真的对叶鹿心存不轨,当下又明知叶鹿不见踪影,却忽然屯兵黄江,实在让人费解。
终于,姬先生出现在了铁城,朱北遇想知道申屠夷的情况,便匆匆的去见了他。
见到姬先生,朱北遇才依稀的清楚了赢颜为何忽然屯兵,虽然又有很多的不理解。
“赢颜认为申屠夫人死了?”这很让人费解,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而且,即便这是真的,又怎么会成为他屯兵的理由?
姬先生也明显憔悴了些,这些日子东奔西走,他没有一刻停下。这次到铁城来,也是因为申屠夷没有时间,所以他才过来的。
“有些事情很奇妙,尽管让人不敢相信,但是也不得不信。赢颜他抢走了夫人两条命为自己续命这件事朱大少爷您是知道的,但是,他成功的借走了夫人的两条命之后,便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他能在梦里找到夫人,而且也大概借着梦境多次骚扰过夫人。”姬先生压低了声音,此事不能再让他人知道。朱北遇是个正人君子,说给他倒是放心。
皱眉,朱北遇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所以?”
“按照赢颜的说法,半个月之前他还能入梦,虽然没见到过夫人。可是,之后他便不能入梦了,所以他才认为夫人可能遭到了不测。”这种说法尽管被申屠夷驳斥,可是姬先生却不禁担忧,兴许是真的呢?
赢颜用的是叶鹿的命,他们之间有感应。可是那感应忽然没了,或许就是一方出了问题。
朱北遇深吸口气,“若是这入梦是真的,那,是不是申屠夫人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姬先生摇头,“夫人有了身孕,情况并不好。可是,许先生定然与夫人在一起,不信其他人,许先生还是信得过的。”
“那这赢颜如今摆兵在黄江对岸,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怀疑申屠夫人遭到不测,他要报复么?”报复谁呢?又是什么立场?
“赢颜这种人是没有道理可言的,谁知道他想做什么?朱大少爷,就是让你忧愁了,距离黄江最近的就是铁朱二城。”姬先生起身,向朱北遇拱手作揖,他这是代申屠夷。
“姬先生言重了,朱家在铁朱二城百多年,为的便是守住齐国土地。当下,不知寻找申屠夫人的事情可有进展?一点点踪迹都没有么?”朱北遇不相信会找不到一点踪迹,叶鹿,许老头,他们俩怎么可能藏匿至此。
“没有。”摇头,姬先生也是颇为费解,他们俩到底怎么做到的。
凭他们二人,无论怎么想都是做不到的。身边无人供差遣,一个孕妇,一个残疾,总是会留下痕迹的。
“先不说申屠夫人,那许先生就不是寻常人,或许,他们想了什么法子把自己藏起来了。我们凡夫俗子,有时还真是无能为力。”即便有千军万马,却根本无用。
“没错,城主也认为是如此。他们二人皆不是寻常人,其实若是想刻意的避开谁,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只是,没留下一点的踪迹,这就太让人难以想象了。”姬先生叹气,无可奈何。
黑夜即将,黄江的水滔滔绵延,一望无际。
大晋的土地上,兵马森严,战船也已停靠在岸边,只等那上头的人一声令下,便挥兵齐国。
一艘战船灯火通明,比之其他的战船都要明亮。
身着盔甲的兵士来来往往,十分森严。
战船内,琉灯明亮,桌椅齐备,正对面一张软榻,铺就着紫色的毯子,被灯火照耀着好似凝固的血。
一人白衫,靠在上面,姿势随意,却让人无法靠近。
赢颜注视着那琉灯,褐色的眸子一动不动,他已经僵持很久了。
没什么表情,眸子里更没有任何情绪,若不是他还在呼吸着,还真会让人误解,他似乎定住了。
终于,他在很久之后眨了下眼睛,其实他是想睡觉的。试一试,这次能不能入梦。
半个多月,他三番两次的试,可是再也没有入梦。
他感觉不到叶鹿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他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阻隔他和她的感应。而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死了。
这是他唯一的答案,他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
死了?单是想想他就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可能会死呢?
她是九命人,命应该很长才对。
而能让她死的可能就只有一个,她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是申屠夷的,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否则他怒意难平。
缓缓闭上眼睛,他深吸口气,可是却缓解不了胸腔的憋闷,他感觉自己似乎要窒息而死了。
子江的黑夜同样有白雾飘渺,使得天上的星子也若隐若现。
不过,这岛上花香四溢,即便看不见星子,也完全不影响人的心情。
这次清机带来了许多的灯油,终于不用再舍不得燃灯了,烛火幽幽,叶鹿躺在床上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肚子里那个小生命好像在回应她,不时的动一动,动的她也痒痒的。
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她和肚子这小淘气交流以及想念申屠夷的特别时间。
她猜得到申屠夷现在定然在满世界的找她,并且焦急又气急败坏,可是没办法,她不得不躲在这儿。
即便他生气,叶鹿也觉得可爱,眉眼弯弯,她心情特别好。
“儿子啊,你爹现在肯定在骂我们俩呢。不过呢,你也不要生气,他就是担心咱们俩。到时你和他见面了,就撒娇,他肯定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即便申屠夷要放弃这个小家伙,可是他又怎么能不爱呢?
那时他就说,这是他的骨血很神奇,蓦一时他眼睛都在闪光。
相信到时他见到了孩子,一切怨气就会消散了,说不定还会感动的泪流满面。
“乖乖的,健康的长大,然后去见你爹。”他还在动,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她几乎可以猜想到他的样子,淘气又可爱,应该长得和申屠夷很像。
这里果然是个玄妙之地,来到了这里一切都变好了,连许老头都赞许,他认为因为这里的环境所有的危险都降到了最低。
叶鹿也心下安定,不管外面之事,即便申屠夷着急的不行,但是她也要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其他的事情,她无心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