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客栈的另外一个谈资,便是三楼的忘忧姑娘。
三楼做的是为人排遣寂寞的生意。
可以听书,看戏,品茶,也可以寻一朵解语花。
若是寻到了,可直接在三楼留宿。
三楼的环形走廊头顶挂满了红灯笼,走廊中段有一块宽敞的地方,摆了几张桌子供客人歇息,上方有台子,有人在说书。
牡丹阁是忘忧姑娘住的地方。
此时门口挤满了人,乱糟糟的,一个女人的大嗓门格外刺耳。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你妈生你养你就是让你做这种勾当的?!一身狐狸精的骚气!”
骂尽了脏话又开始哭天喊地。
是个中年妇女,穿着布衣,很整洁,看得出不是穷苦人家,也就是平民百姓。
她往地上一坐,哭天喊地,“哎哟,我怎么这么惨啊!整日在织纺厂累死累活的干!全都被这个狗男人拿去养狐狸精了!我家还有几个没长大的娃,以后可怎么办啊!”
之后抓住倚着门的女子的旗袍,“你赔我!你把钱赔我!”
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看着穿旗袍的女子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倚着门的女子穿着一身月白旗袍,很瘦,腰被旗袍收得极细,身侧那条开叉规矩地到腿弯,露出一截又白又细的小腿。
她一头卷发,两指夹着烟,艳丽的朱红指甲衬着红唇,格外妩媚撩人,那身冰清玉洁的旗袍都被衬得像身陷红尘中的一抹雪莲。
女子缓缓吐出一口浓烟,朦胧了明艳动人的眉眼,声音很娇媚,“大姐~”
她叫起‘大姐’来娇滴滴的。
大姐心弦颤了颤,似乎懂了自家男人为何整日夜不归宿,流连于此了。
“你家男人整日来我这儿也不怪我呀,是你没本事,你看你那裤子都破了个洞,哪有女人这般邋遢的?”
女人说话像撒娇,娇笑一声,“我要是你男人,也不愿整日待在家里,想做些有意思的都提不起劲儿。”
“你……”大姐怒瞪着忘忧,气得脸又红又白,最后憋出一句,“你不知羞!”
“我还有更不知羞的呢。”她捂嘴娇笑,眼里像有勾子,“你可以回家问问你男人。”
大姐一下气得有点喘不上气。
她身边跪着一个中年男子,又瘦又矮,粗布麻衣,很穷气,也就一张脸勉强能看。
其他围在这里的人都是看热闹的,也有大姐叫过来的街坊邻居,和要来给她做主的三姑六婆。
中年男子被看得脸热,总是抬头偷偷看忘忧,眼神尴尬又愧疚,眼底深处是痴迷。
刚看了一眼,就被大姐给逮住了。
大姐抓住他后衣领,钱也不想要了,拽着他往外走,“走,我们回去,你敢再来,腿给你打断!”
忘忧朝她们招了招手,对着男人笑,“走吧,以后可别再来了。”
一听这句话,男人忽然开始挣扎,“我不走!”
大姐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我不走!我要和忘忧在一起!我答应过她的,会给她赎身,娶她……”
大姐听了这话,眼前一阵发黑,“你这个……”
“呵呵……”忘忧娇笑了声,纤长的眼睫一抬,勾魂摄魄,“我就说嘛,男人都像狗,赶都赶不走……”
忘忧这话就是挑衅。
大姐气得浑身发抖,身旁的熟人扶住她。
其他和大姐熟悉的街坊邻居和三姑六婆,开始对忘忧进行指责,表情看起来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
刚刚好不容易要平息下来的吵杂声顿时更大了。
“还他妈吵?”楼梯口上来了一个女子,黑旗袍,手拿细烟斗,阴气森森,嗓音缓缓的,却带着刺骨冷意,“一分钟,都给老子滚。”
声音全部止住。
刚刚看起来还玩心大起的忘忧,也收敛了,“九姑……”
这个称呼,让整个三楼安静了几秒。
随后哗然一片。
“这就是百鬼客栈的老板,九姑?!”
“太年轻了吧!”
“不是传说九姑武功高深,以一敌百吗?居然是个柔弱女子!!?”
“不是说九姑神秘莫测,是阴灵使者吗?居然这么年轻!!?”
这一个月百鬼客栈的老板祭商也被传得神乎其神。
据说百鬼客栈的老板是从阴间来的使者,神通广大,所以才可以用人的寿命换取想要的东西。
至于那个以一敌百的传言。
百鬼客栈这么玄乎的店,开在尉城自然是不允许的,霍大帅那边派兵过来要强行关店。
谁知道兵刚过来,就被老板给扔出去了。
之后数次都是这样的结果。
据说后来霍大帅也亲临过一回,离开后百鬼客栈照样开着。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百鬼客栈抢了百乐门那么多生意,而百乐门背后混黑的熊老板却不敢过来找事。
祭商站在楼梯口没过去,用烟斗敲了敲栏杆,里面的烟灰落下,看这些人不走不动,她有点不耐烦,“把这群人扔出去,下次再来闹事就直接搞死。”
城霸现在是百鬼客栈的保镖,“是。”
祭商没再听那些鬼哭狼嚎,下楼走了。
后院是她住的地方。
这里本来只有一排老旧破败的屋子,以前是住下人和放杂物的地方,祭商过来后让人把那破屋子拆了,建了一座精致华美的独栋小楼。
小楼有两层高,祭商来到二楼阳台,在躺椅上躺下。
她手里的烟斗是黑色的,三寸长,缠绕着银色的暗纹,平时不显眼,月光一照,流光溢彩。
放烟草的地方有一抹鲜红,像血迹,又不像。
她白皙玉指拿着烟斗,往里面塞了烟灰,就着一旁的炉子点燃,吸了一口,吐出的白雾没有呛人的烟味,反而带着清淡的香气。
“寿命是个好东西啊……”她感叹。
【……】
这时,走廊外的虚空中凭空出现一道白影。
随着身影出现,一股清清淡淡的桂花酒香散开,很淡的味道,和祭商身旁的酒壶里散出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分不清楚是谁的。
那道影子一开始是透明的,缓缓浮现颜色,显现出的是一个人影儿。
祭商挑了下眉,望着来人渐渐清晰的脸。
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褂的男子,有一头长发,被白玉簪束在脑后。
男子生得唇红齿白,眉毛细长,颜色很淡,给人一种柔和的错觉,那双眼眸微微偏向琥珀色,像是被残阳照耀过的墨玉,清润干净,只是没有丝毫温度。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没有表情,给人一种孤冷禁欲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