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其中的恩恩怨怨,郁家确实是从小将他养大的地方。
这是他应该还的。
郁父抿着唇,面色白了白,没有说话。
空气中沉默了片刻。
最后郁父转身,走向卧室,脚步迟缓,好像苍老了许多。
他将户口本拿出来递给郁然,一句话没有说。
郁然也没有再留下什么话,对他们微微颔首,将户口本放进兜内,转身离开了。
背影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他出了家门,独步往小巷口去找祭商。
郁锦喜从后面追出来,跑了几步,停下,“哥!”
郁然停住脚步,转身,眸光浅淡。
郁锦喜动了动唇,“你不回来了吗?”
郁然“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影在暮色中有些模糊。
郁锦喜看了他背影好久。
等那辆车消失不见,郁锦喜转身,看到站在门口泪流满面的郁父。
直到少年离开,他们才醒悟过来,心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后悔。
他们失去了一个对他们全心全意的家人。
天色已经很晚了,但祭商还是先带郁然去办了户口。
郁然说明天也可以,但她非要今天。
回去的路上,郁然好像明白了她的心情。
看着自己的名字在纪家的户口本上落了户,以及结婚证,郁然的眼角眉梢都挂上了喜悦和甜蜜的笑意。
他往上面翻了一页,是祭商的名字。
他和祭商是夫妻关系。
如果是为了确定这样一个身份,似乎值得计较早一天或晚一天。
郁然侧头看向祭商,眉眼弯弯,眼睛里亮得仿佛装了一整个仲夏夜的夜空,声音甜甜地叫了一声,“妻主!”
车轮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响起。
他们和另一辆车惊险地擦过,差点撞在一起。
郁然身影剧烈晃了一下,还好被安全带保护着,脑袋差点撞到玻璃上,他脸色白了,眼里还是残余的惊慌。
祭商扶稳方向盘,车辆呈直线向前行驶,仿佛刚刚歪了一下的画面没有发生过。
她轻咳两声,“再叫一声。”
郁然不敢叫了。
回到家,郁然收到一条微信好友请求,名字是然然是心肝宝贝,表明了自己的名字叫范昼。
郁然:……
他看着这个昵称有点不自在,但心里并不反感,接受了好友请求。
对面肯定一直在盯着手机,互加了好友后,很快发来消息。
[然然明天有时间吗?]
郁然犹豫了一下,发去了一个字,[有。]
范昼很开心,[我明天想去逛街,可是没有人陪我,你愿意陪我去吗?]
郁然知道他是想要和自己拉近关系。
姚家的男主人,想去逛街有大把的人愿意陪。
郁然眉眼温和下来,[好。]
郁然本来是不准备带祭商的,但第二天早上听说姚寒也要去,便想着多带一个人应该也没什么。
征得范昼的同意之后,便带着祭商一块儿过去了。
整个行程,祭商和姚寒都冷冰冰的,对对方没有一个好脸色,甚至有一种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范昼笑眯眯的,很理解。
刚找回来白菜,就发现已经被猪拱了,谁不生气?
只不过他多活几十年,比姚寒一个小丫头片子会藏。
祭商能感觉到他们两位的不喜,站在郁然旁边,暗戳戳地拉住他的小手,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漠然,注视着郁然的那双眼里,是只有他能发现的委屈。
长时间的相处让郁然已经很了解祭商的性子了,知道她八成是装的,但还是心软,悄悄捏了捏她的手。
之后路上一直在和范昼姚寒隐晦地说祭商好话。
只是两人并不吃这套。
范昼面上对祭商感激万分,可郁然心里依旧能感觉到他并不满意自己的妻主。
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范昼心里骂祭商真是一位心思深沉的商人。
他看着郁然为难的脸,哪里还敢真的表露对祭商的不满意?
不过她这点心计用在这上面,范昼并不反感。
吃饭的时候。
范昼装作无意提起,“小纪和然然没结婚呢对吧?”
他本来是准备先说到这上面,等她们说没结婚后,再顺势说一下结婚的事。
范昼主要还是怕郁然吃亏,想试探试探祭商,怕她只是玩玩。
郁然正想着该怎么委婉地告诉范昼,昨天他们已经领证了。
祭商:“我们已经结婚了。”
郁然:……
别这么突然啊!
范昼真实地愣了,勺子掉到了地上。
姚寒的眼神像是冷刀子一样扎向祭商,捏着刀叉的手背青筋暴起。
脑中想着一万种将手里的刀扎进这个狗女人身体内的方式。
郁然只能沉默。
郁然和她们才刚刚相认,她们现在还是个陌生人,心里就算有千言万语也不适合说出来。
最后范昼和姚寒也没有说什么。
只有范昼拍了拍郁然的手,眼睛红了,“好好过。”
…
郁然还要再去买点东西,姚寒临时来了工作,便和范昼先离开了。
买完东西,两人刚走出商场的门,碰到门口正在卸货的郁父。
郁然愣了愣,他昨天已经将钱给郁父打过去了,给了两万多,足够他将钱还清再生活一段时间。
郁父身体有些不好,郁然昨天晚上犹豫再三,还是给他发了条信息,让他在家休息一段时间,不用急着找工作。
没想到今天就在这里碰到了他。
郁然不知道该不该和他打招呼,那天被那群绑匪推到车上的那一瞬间,他想着再也不要原谅这一家人。
郁然脚步在原地停住,想离开,可怎么都挪不动脚。
“宝贝,该回家了。”祭商搂着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带他走了。
郁父也看到了他们,本来准备上前,却对上女人警告的眼神,冷得刺骨。
他停住了脚步,脸色惨败。
昨天郁然离开后,家里又来了一伙人,她们说自己是放高利贷的。
从气质上来看也极其不好惹,明明也不动粗,可比起曾经面对那些人,郁父更害怕她们。
她们说郁母欠了她们一百万,是来要债的。
郁父当时极度恐惧,觉得天都要塌了。
可那些人和曾经的不一样,要温和善良的多,允许他一个月少还一点。
郁父这才感觉自己活了下来。
但他算了钱,就算一个月少还一点,那也要还一辈子,这意味着他要穷一辈子。
这太可怕了。
郁父虽然今天就来找工作赚钱,可刚刚心里还打算着,想办法问郁然先借点,等之后再还给他。
只是今天的一次相遇,掐灭了他这个念头。
来到停车场,祭商拉开副驾驶的门,让他坐进去,之后弯腰探身进去亲了下他的侧脸。
“心软是病。”她嘟囔一声。
郁然眼神疑惑:“嗯?”
他没听清。
祭商也没有再重复一遍,弯着眼睛说:“老子惯的。”
之前祭商最不屑的就是善良,可放在这小家伙身上,稀罕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