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贵来到五奶奶家,刚要开口,五奶奶便制止住了他,叹气说:“邱贵啊,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管不了这事。”
邱贵一愣,说:“奶奶,你都知道了?”
五奶奶叹了口气说:“邱贵,我真帮不了你,你走吧。”
邱贵扑通一声跪在五奶奶面前说:“五奶奶,要是连您都救不了兰英,那么还有谁能救得了她?求求您行行好,救救孩子吧,她才二十岁啊。”
五奶奶沉思了一会说:“我试试吧,不过你别抱多大希望。”
邱贵站起来,高兴地说:“我就知道五奶奶有法子。”
五奶奶拿了一张黄纸,在上面写了一堆东西,让邱贵马上去操办。邱贵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大公鸡一只,黄纸数张,朱砂三钱,黑猫一只,香蜡纸张不计。
这边邱贵急忙去张罗,那边的五奶奶也就换了衣服,颤颤巍巍地来到了邱贵家。
这五奶奶刚到邱贵家,就听见里面人喊马叫的,她往院子里一看,一个美貌的女子正抓住一只母鸡使劲儿地往嘴里塞,那只母鸡还没有死挺,兀自惨叫不停。那女人的嘴角满是鸡毛,鸡血顺着嘴角往下淌,说不出的诡异。
而围观的人却不敢近前,只是在一边指指点点。
这时邱贵已经把五奶奶所需的东西准备好了,刚迈进院子里看到这惊悚的一幕,马上就跪到了五奶奶面前哭了起来,求求五奶奶快快救救她吧!
五奶奶面色沉重,说道:“来几个年轻后生把她弄到屋子里。”
要说这邱贵在村子里人缘一般,不好也不坏,赖以乡亲面子,马上就有两个本家的小伙子站出来,走上前一人一只胳膊就摁住了兰英,可是兰英只是冷笑一声,用力一挣,竟然把两个小伙子放倒了!
这俩小伙子面红耳赤,也不说话,再次站起来又上前恨恨地摁住了邱兰英。可是这次邱兰英的抵触更强了,左右一晃,两个年轻人又被甩了出去!
五奶奶有些恼怒,大声说道:“怎么,五里寨的年轻后生都死绝了?这点小事还要我老婆子亲自动手吗?”
见五奶奶发话,马上就有五六个年轻人跑过来抱腰的抱腰搂腿的搂腿,费了好大得劲儿总算是把邱兰英捆住,绑到了屋里的床上。
五奶奶抓过大公鸡,手起刀落,那大公鸡的血便喷了出来,五奶奶用这只大公鸡的血把朱砂慢慢研开,又用一杆新毛笔在黄纸上笔走龙蛇的画了一通,时辰不大,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咒变画好了。
五奶奶走进屋里,吩咐邱贵把所有的门窗都贴上符咒,插住门闩,唯一只在烟囱处留了一个出口。
等五奶奶把所有的事宜料理好之后,走到被捆在床上的邱兰英面前,忽然用手里蘸满朱砂的毛笔在邱兰英脸上划了一道符咒,接着猛然一踩那只黑猫的尾巴,那只黑猫吃疼不过,马上发出一声令人惊悚的叫唤!
忽然,就见邱兰英一哆嗦,一股凉气忽然从她身上沁了出来,在屋里盘旋了几圈,就朝着烟囱钻了出去。
这时,屋里的邱兰英哼了一声,邱贵等人急忙上前呼唤,可是邱兰英只是睁大了眼睛,眼珠子转的飞快,却是不能说话。
邱贵问这是怎么回事?
五奶奶说:“公鸡这东西阳气极重,它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敢去啄,所以一般的脏东西都怕它,它身上的血,是一种驱邪最厉害的媒介。而黑猫这东西又最阴,它的叫声,又是召唤一些邪祟的媒介。所以当我用公鸡血画的符咒把兰英体内那只东西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黑猫的叫声正好把它诱惑了出来。它出来之后看到四周都是阳气极重的符咒,所以就只能顺着烟囱跑了。因为那东西很是厉害,我不敢除了它,所以只能放了它。妮子身上的东西虽然跑了,可是她的魂魄已经被带走了。”
邱贵焦急的说:“那该怎么办?”
五奶奶说:“这人的身上有着三魂七魄,现在,二魂五魄已经离体,要是这样下去,就等于是一个植物人了。”
邱贵带着哭腔说:“求求五奶奶救救我家闺女。”一边哭一边又跪了下去。
五奶奶又叹了口气,说:“罢了罢了,我试试吧。”
说完,五奶奶让邱贵的老婆拿上兰英的一件常穿的衣服,然后挂在房顶,接着又在围绕着兰英的床边放了四碗水,这水里面又都烧了一张符咒。
接着,五奶奶冲兰英的母亲点了一下头,兰英的母亲便在房上对着西面喊:“兰英兰英快回来,你娘把你魂来拽,不管千山万丈远,速到家里来相见!”
而这时,五奶奶也严肃地注视着兰英西面的那碗水,嘴里也是嘟囔着:“兰英兰英快回来,你娘把你魂来拽,不管千山万丈远,速到家里来相见!”
西面的水碗没有动静。
房上的兰英娘又转向了南面,依然悲怆的念着那招魂歌。
念罢南面,兰英的母亲又转向了东面。
可是当兰英的母亲刚念到一遍的时候,房顶上兰英的衣服忽然落在了院子里,像是有人刻意扔下来一般,而五奶奶面前的这只剩满水的碗竟然啪的一声裂开了,里面的水溅了五奶奶一脸。
五奶奶没有擦脸上的水,对邱贵说:“你家闺女的魂魄被人扣住了。”
邱贵着急地问:“被谁扣住了,在哪儿?”
五奶奶说:“在东方。”
邱贵问:“能要回来吗?”
五奶奶说:“我试试。不过待会大家看到了什么也不要说话,以免惊扰了仙家。”
邱贵说:“那就让他们回避行不?”
五奶奶说:“不用,这么多人在这里,还能壮壮声势。”
说完,五奶奶嘱咐年轻人把家里贴着所有符咒全部摘了,以免触犯到仙家,又嘱咐邱贵在院子里摆了一个供台,焚香点蜡,上面摆满了鸡鸭鱼肉等贡品,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匣子放在供桌之上。
五奶奶恭恭敬敬的朝着红匣子跪下,嘴里大声说:“弟子恭请仙家现身,助弟子一臂之力!”
说完,拿起一张符咒,在焚烧的蜡烛上点燃。这时,大家都看到,那被红布盖着的匣子里面竟然发出吱吱的声音,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五奶奶扑通一声躺在地上。
大家伙一见,这仙家没有出来,五奶奶倒自己先倒了,于是忙七手八脚的要上前去扶。可是还没有到五奶奶身边,她却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尖着嗓子说:“凡无有大事者,也不会惊动我,今儿番前来,自然要为你出头解忧。”
五奶奶说话的声音把大家吓了一跳,这哪里还是五奶奶的声音,分明是一个年迈老者的男性声音。
五奶奶从地上捡起邱兰英的那件上衣,嘴里念念有词,往上一抛,落在地上后,就见其中一只袖口指向东方。
揉成团的衣服落下来,一只袖子竟然笔直的指着东方,真是诡异。
五奶奶不说话,拿起那件衣服,更为奇怪的是,那件衣服的袖子依然是笔直的,指着前面的方向,五奶奶便顺着袖子的指引往村外走去。
一些看热闹的乡亲便跟在后面,要看五奶奶到底用什么办法来收回邱兰英的魂。
村东原来有条河,河水不深,后来由于环境的恶化,逐渐干涸,于是人们便在河里挖了一些水井。
说是井,其实就是坑,两三米深,四周用石头简单的砌了起来,敞着口,四周长满绿油油的水草,下面是黝黑的淤泥,一到夏天便散发出阵阵恶臭。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锣鼓的声音。按说这大白天的,这么清晰热闹的锣鼓声,总得看到人影啊,可是前面却遥无一人。
就在这时,一直在前面指路的那件衣服,袖子忽然垂了下去,任凭五奶奶如何念咒,依然是无动于衷。
五奶奶看了一眼邱贵说:“这事不好办,你们稍等,我去前面看看。”
五奶奶往前走了几步,前面是一个蓄满积水的大坑。也许常人看到的是一坑幽水,可是五奶奶却分明看到的是一场祭典。
在一个空旷的广场上,白旗猎猎,魂幡飘摇,一些人正在敲锣打鼓。正中的旗杆上绑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身边站着两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手持皮鞭正在对她加以鞭笞,每一鞭下去,那女人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不是邱兰英还会是谁?
而这时,一个坐在太师椅上面的老者也可看到了五奶奶,那人一身黄袍,腰间束着一条金色的蟒带,足蹬一双黑色的朝靴,头上一顶官帽,乌纱雁翎分外威严。
五奶奶一见此人这般装束,头上的冷汗不由便汩汩而下。那人站起来,走到五奶奶身边冷笑道:“怎么,你想管这闲事吗?”
五奶奶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哆嗦着说:“小仙法力浅薄,不敢打扰八王爷,这就告退。”
那八王爷不再看她,径自坐了回去,五奶奶一声不吭,转身便走,头也不敢回。等到了邱贵家,五奶奶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对邱贵说:“你们惹下大事了,我的本事即便再修炼几百年也不敢和八王爷较真。”
八王爷,也就是王八精。而一般的王八成了精,还不敢叫八王爷,能叫八王爷的就是王八精里的祖宗,说白了,就是与天地同寿的地仙!那道行,可不是千百年所能换来的。
五奶奶铩羽而归,而邱兰英依然昏迷不醒,邱贵也四处寻找大师帮忙。而牛大拿的舅舅正好和邱贵熟识,他知道自己外甥前段时间处理姜丽家的事情很是圆满,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正好借着此次事件,让牛大拿治好邱兰英,然后再成人之美,把这俩孩子的婚事定下来。毕竟,牛大拿无父无母的,这当舅舅的自然要为外甥的婚事操心。
舅舅找到牛大拿的时候,正是我们刚刚答应了和张舵爷远赴楼兰的那天,牛大拿本来想和我们一起去的,可是架不住舅舅的软磨硬泡,只得放弃了和我们一起去楼兰的机会。
牛大拿到了邱贵家,邱贵把他待以上宾,答应他治愈了邱兰英之后,自然会成就他们的婚事。
其实这牛大拿的本事不要说距离八王爷,就是距离五奶奶还差着一大截。可是他这家伙一来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己进过王霸墓,撂倒过僵尸,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完好无损,这牛逼也就装起来了,所以到了邱贵家之后,也不多说,直接就画了半天的驱鬼符、杀鬼符、暴阳符等等一大堆,直接就去了那个河里的水坑边。
去的时候,邱贵没有去,因为牛大拿说让他在家里等他胜利的消息吧。其实他这心思我和马小辫理解,他这是怕事情办不成,直接就从河里回家了,不去见邱贵了,省的丢人。
牛大拿去的时候,没忘了带上他的舅舅。若是成功了,他舅舅就是一个大喇叭,向邱贵邀功请赏,失败了,舅舅自然会缄口不语,不会看他的笑话的。
牛大拿到了河边,围绕着那个水坑转了几遍,把手里的各种符咒一起点着了,扔进了那座水坑!
那些符咒扔进水坑里不一会,那水面忽然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一道道巨浪从井里翻滚上来,并夹杂着呼啸之声,就像是钱塘江的涨潮一般!
牛大拿和舅舅分明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俩人一时间也愣在那里。就在这时,从井里升起一道粗如水缸的水柱,约有两米来高,水柱的顶端竟然站着一个怒气冲冲的人,正是一身黄袍蟒带的八王爷!
八王爷勃然大怒,道:“哪里来了这么一个不知深浅的东西?不杀你吧,难消我心头怒气,杀了你吧,毕竟是道家修行弟子,也罢,你就和之前那个小妮子一样来伺候我们吧。”
说完,随手一挥,牛大拿早已昏迷在地,不省人事。
舅舅一见,顿时慌了神,急忙跑到村里叫来邱贵把牛大拿弄上车,拉到县里医院。在路过县里的时候,牛大拿勉强醒了一下,嘱咐舅舅到自己的门市用手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之后,便陷入了昏迷。
到了医院之后,医生们一番忙活,B超,CT等检查了一个遍,医生们却找不到任何发病原因,没办法,只得先住院观察。
可是这一天几百块的医疗费让邱贵心里很不爽,所以他就打算撒手不管。舅舅自然不干,就和邱贵据理力争,要邱贵承担所有的医疗费。
他们正在争执的时候,我和马小辫正好进来了。
舅舅焦急地问我:“牛大拿这是怎么了,还能还得起来吗?”
我叹了口气说:“死不了,毕竟就算是八王爷他也不敢所随便要人性命,有一句话叫做人命关天。”
人命,可不是谁想取就取的,八王爷最多也就是让牛大拿和邱兰英一样不死不活。
邱贵听我这么说,哼了一声:“他要是一辈子这样,那么我就要花一辈子的钱么?”
邱贵这么一说,马小辫当时就不干了,指着他说:“你这是什么逻辑?老牛为了救你的闺女才成了这样,你不仅不知道感恩,还反而有意推脱!”
邱贵老脸一红说:“我不是这意思……”
其实邱贵的心思我们也明白,一个老百姓,为一个毫不相识的人在医院里大把大把的扔钱,这放到谁身上也不好过啊。
舅舅有些乞求的拉着我的手说:“你有什么办法能救醒牛大拿?”
我拍了拍他的手,宽慰地道:“舅舅你也别急,我先想想办法。”
从医院出来,我和马小辫有些落寞,两人走在街上,一言不发又毫无目的走着。许久,马小辫说:“老杜,我们晚上去那里睡?”
我抬头看看天,这才发现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夜晚了。我们在这个城市打工时的被褥还暂时存在建筑工地上,那里是我们最好的栖身之所。
可是,想到强子,我心好似在滴血,我不知道我们回去之后,工友们问我强子的下落我如何回答,难道要我说,我回来了,强子留在了楼兰,艾买提也留在了楼兰?
马小辫叹了口气说:“还是去吧,至少我们得弄明白强子的家里还有什么人,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
说到这里,我忽然又想起死在楼兰古墓里那个和我攀老乡的中年人,他还让我有机会去看看他的爹娘。
越想我的心里就越发沉重起来,“算了,哪也不去了,我们就去牛大拿的门市上对付一夜。”
马小辫嗯了一声,说等等我,就跑去一个小饭店,等他再出来时,拎着两瓶白酒和几个小菜。
那一晚,我和马小辫在牛大拿的“大道无术”里,喝了一个烂醉,因为实在找不到清醒的理由。
半夜的时候我几乎和马小辫同时惊醒了,确切的说是被疼醒的。
我的右手中指端,一个狰狞的血红骷髅从指缝里钻了出来,吐着猩红的舌头,一嘴啃在我的大腿上,嘴角处的鲜血兀自醒目。
那骷髅见我醒了过来,也不说话,冲我冷笑了笑,然后就钻进了我的中指里,再也看不见。
马小辫和我一样,看着缩回中指里的骷髅,脸色苍白,说:“妈的,难道我们一辈子就要和这鬼玩意作伴吗?”
我苦笑着说:“不会一辈子的,你忘了张舵爷所说,中了鬼脉的人,不出一年就会死吗?”
马小辫没有了睡意,坐起来问:“那我们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明天我们去找张奇,问问他,这东西到底是在哪个墓里发现的?”
第二天早上,我和马小辫早早起来,又去医院看了一下牛大拿,他依然半死不活的样子。从医院出来,我和马小辫直接就往张舵爷的门市而去。
到了张舵爷的门市,我和马小辫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上次我们来的时候那是何等光鲜,现在连家门口都长满了荒草,一阵风吹过,门口的一只灯笼也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动。
马小辫上前拍了拍门铃,然后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女人的声音:“谁呀?”
这声音太熟悉了,以至于我和马小辫听到后竟然有些怀疑。大门慢慢的打开了,一个女人面容疲惫的从里面探出头来,看了看我和马小辫说:“早知道你们会来,进来吧!”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令我们身中鬼脉的罪魁祸首——何家丽!
可是何家丽为什么会出现在张舵爷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