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昙曜迟疑的神色,朝颜便已知晓答案。
“颜颜,我不能只顾自己逃命,弃寺院众人于不顾。”昙曜对上朝颜的眼眸,郑重的解释。
朝颜眷恋的看着昙曜,“那我便与你一起守着寺院众人。”
“颜颜,你...”
朝颜伸出手捂住昙曜剩下的话,“昙曜,安祁山寺也是我的家,院中亦有我的同门,更重要的是,你在哪,我也在哪。”
昙曜一把将朝颜搂进怀中,“是我连累了你,你本应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如今却要你陪我在此苦修。”
“我甘之如饴。”
一连数日,日日都有马车前来接昙曜去往各处,每每回来时,已是太阳落山,或是月上中天。
寺中一应寺务多交由僧乾处理,由其他同门协助。
昙曜不在,朝颜有了更多的时间谋划自己的事情。
据莲芝的情报,北凉王试图劝说王后当说客,由王后去向魏帝求情,被王后一口回绝。
北凉王也知道他还不能动王后,若是真对王后下手,事情便彻底没了转机,但他又如何肯放下国之尊严去认罪。
朝颜用毛笔在纸上画出地图,又在一旁写下几人的名字,心中有了些许盘算。
在昙曜回来前,朝颜已先一步将纸张烧掉,拿起昙曜时常看的佛经,细细抚摸上面的笔记。
“怎的还未入睡?”昙曜身上带着丝露气,从屋外走进。
朝颜双手抱住膝盖,下巴抵在腿上。“在等你呀。”
“以后太晚了就不要等我。”昙曜坐到书案一边,深情的看向朝颜。
“让我猜猜,你今日应该是从国师的府中出来,是不是?”朝颜没有正面回答,换了个话题。
“不是,是王宫。”
“啊,我猜错啦?”朝颜有些可惜的说,“北凉王可有了应对之策?”
昙曜摇头,“大臣们吵得很激烈,我见王上的样子,他更偏向直面应敌。”
“那就应呗,早点打完,早点分出胜负,各自过各自的生活。”朝颜无所谓的说道。
“颜颜认为,战争可是好事?”昙曜的眼神变得有些严肃。
朝颜尴尬的笑笑,赶紧圆了回来。
“我这不是心疼你日日被他们抓走吗,战争当然不是好事了,有战争就会有伤亡,我爱和平。”
昙曜无奈的伸手摸摸朝颜的头发,每日回来都有她在等候,他心中甚是满足。
又过了些时日,莲芝为朝颜带来新的消息。
沮渠茂沿将采买的兵器上交给了北凉王,魏帝的大军已至云中,即将跨过黄河。
“城内的氛围如何?”朝颜问道。
“北凉王封锁了消息,魏帝发难的事情,民间并不知情。”
“既然如此,我们就添一把火,捅穿这层窗户纸。”
“是。”
又一日,法进来找昙曜,正巧昙曜不在,院中仅有朝颜一人。
法进虽接受了昙曜破戒的事实,但每次看到朝颜,总是一副有话难言、吃了苍蝇般的痛苦。
“师兄,你不要总是这副表情看着我,我长得排不上城内第一,但也不至于让你次次都皱着眉头。”
朝颜见法进又是那副表情,实在忍不住抱怨道。
法进转身看向一边,“昙曜何时回来?”
“不知。”
“他回来让他来寻我,我有事找他。”
“不,我才不帮你。”
“你!”法进气恼的瞪向朝颜。
朝颜扬起下巴,“你这人也太不知礼数了,求人办事还不正眼看我,我不帮。”
法进自知理亏,也不好意思和朝颜争论。
“那我晚点再来找他。”
“法进师兄,你是不是准备走了?”朝颜对着法进的背影,慢悠悠的问道。
法进狐疑的转身盯着朝颜,“你怎么知道?”
朝颜挑挑眉,“我劝你不要去,那人不是个好人。”
“你说得再清楚些。”
“可以呀,那你叫我声弟妹,我就告诉你应对之法。”
朝颜忽的玩心大起,从躺椅上站起身逼近法进。
法进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不可能。”
“哦,那你就去送死吧。”朝颜板起脸说道。
“昙谛!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师兄你才过分,你回来都多久了,可曾正眼看过我?你有事求我,就知道我是昙谛了?”
朝颜噘着嘴看向法进,这一刻,朝颜忽然觉得他们两个就像个小学生似得,竟然还有功夫在这为点小事吵架。
“如今你是女子,出家人需远离红尘,我自是应当离你远一些。且你如今是昙曜的...我更应该与你保持距离。”法进总算吐露了心里话。
“既然师兄不是对我有意见,那就是对昙曜有意见咯?”
“.....”法进一时有些无语,“算了,你爱说不说吧,我不与你在这浪费口舌。”
朝颜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递给法进,“拿着吧,总有一天你用得上。”
法进接过,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想问朝颜,她已经先一步走出了院外。
七月初,北凉城中出了两件大事。
一是城内居民得知魏帝谴责北凉王一事,群情激昂,要求北凉王正面回应此事;
二是从前方传来军报,魏帝已跨过黄河,不日将到达上郡蜀国城,部分城池已被魏军所夺。
不知是谁在城内散步信息,声称南州城内鼓励居民移民,且上月已有不少人迁移过去,所有奖励政策一切属实。
短短几日,城内人数骤减。
外出化缘、采买的僧人回来皆说,城内已是一片萧条之色,不负从前。
昙曜虽极力掩饰,但朝颜能感觉到他眉间的愁绪越来越多。
是夜,昙曜搂住怀中朝颜,再次劝道。
“颜颜,你还是先回北魏吧。”
“你怎的又说此话?”朝颜有些不满。
“我怕我护不住你,如果你回到北魏,有你父兄,你必定比在此处安全。”
“你再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昙曜无法,只好闭口不言,心中越发惆怅。
因城中百姓大量出逃,都城的出入管理更加严格,部分没来得及离去的人们只能留在城内。
无一例外的,男子都被拉去充了军。
寺院有自己的菜地,食物等均是齐全,眼见来上香的人越来越少,寺院的山门关的越发早。
正当寺院的小沙弥想要关门时,一群士兵闯进了寺院。
不由分说的将所有僧人押到大殿广场,赤浑举着刀架在一僧人脖子上。
“叫你们住持出来!”
昙曜早已快步向大殿跑来,见同门被迫害,厉声道:
“赤浑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赤浑怒目瞪着昙曜,“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交出北魏郡主,我饶你们不死。”
“赤浑将军浑说什么,哪来的北魏郡主。”
赤浑一脚踢开跪在地上的僧人,扫视周边一圈。
“昙曜大师,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我既然来这,肯定是收到了消息。”
“郡主,你最好自己出来,不然我就杀光这院里的人,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