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谢吉耀和赵氏两个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谢吉耀是觉得以前一直以来的噩梦都成真了,他果然没有猜错,父亲一直以来都没想立他为世子。若是真想立他为世子的话,想必早就立了。他连孙子都快有了,却一直连个世子都没当上。可见,父亲一直都在犹豫。
他原本以为如果世子不是自己的话,会是自己的二弟。结果,却是自己的儿子。
当老子的没成为世子,而儿子却一跃而上,跑在了他的前面。
这种心情非常的复杂。
赵氏虽然遗憾自己这辈子都当不了侯夫人了,可是自己的儿子成为了世子就代表她的地位稳固了。而且,她再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卫氏或者其他妾侍那里生出来儿子会威胁自己儿子的地位了。
除了这两个人,谢吉明也忧伤了几天。不过,他本来就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世子,所以渐渐的也放开了。
又过了没几天,谢嘉融把谢吉耀叫到了外院书房,父子俩关上门聊了许久。谢吉耀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跑到芷柔院外面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过了没几日,便带着赵氏一起南下去了潮州府。此去路途遥远,而且去的地方是下面的一个县城。于是,早早的出发了。
卫氏如今虽然还得宠,然而大少爷已经被封为了世子,她纵然再生个儿子,也没什么用。是以,这条路算是堵死了,如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女儿。
潮州府在最南边,那里偏僻蛮荒。谢莲如今十六岁了,快该说婆家了。此去潮州还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她可不能把女儿嫁到那边去。没看到吗,大小姐都被留在家里了。
可她也不能跟着谢吉耀去任上,她要好好谋划一下,等女儿出嫁了之后再去。左右也不过两年的时间。
谢吉耀走后,谢嘉融去了福寿院。
看着院子里一棵繁茂的石榴树,谢嘉融手背在身后,淡淡的开口道:“夫人劳累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冷香园偏僻,胜在安静,夫人就在那里清修吧。”
把陈氏休回家去吗?
如果是年轻的时候,谢嘉融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就这么做。即便是他再优柔寡断,有些该做的事情他都会做的。就像是,很多年前,得知章姨娘给妹妹的绿豆汤里下了毒,他把章姨娘弄死了一样。
可如今呢?
陈氏的爹当年站错位置,后又背弃了太子,立功赎罪。皇上当年没处置他们一家,然而后来他们陈家渐渐地死的死,病的病,那些好好的人,也都在几年前回乡下去了。
陈氏早就没了去处。
杀了她吗?
陈氏如今已经六十多岁,身体也不怎么好,没几年的活头了。而且,杀了她也会让妹妹有了一个不好的名声。为了一个陈氏,不值得。同时,他也怕,后面的子孙会对妹妹不利。
他已经老了,看顾不了妹妹几年了。而妹妹还年轻着,这里是她的娘家,他不想妹妹以后没有任何的依靠。若是陈氏先死了,一切都好说,若是他先去世,带走陈氏便是。
有些事情,只能如此。
当前几日听说了世子之位定下来,谢吉耀赶去偏远地区赴任开始,陈氏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了。等待她的,还不知是何种命运。
如今听到谢嘉融最后的决定,陈氏冷冷的道:“侯爷,为什么?”
谢嘉融转身看着站在堂屋门口的陈氏,道:“你串通儿子和儿媳谋害我的妹妹,谋害皇上的表妹,你说是为什么?难不成,你想喝了皇上那一杯毒酒吗?那杯酒,恐怕皇上已经给你留了几十年了,你若是想喝,我去求来便是。”
陈氏紧紧地攥着拳头,问道:“侯爷,是她吗?”
谢嘉融听了这话,身子一僵,冷冷的看了过来,道:“原来你早就知道嘉语是谁,却还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陈氏扯了扯嘴角,道:“妾身若是早知道的话,直接让人把消息散布出去岂不是比自己动手还要好?若是早知道,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做这样的事情。”
谢嘉融静静的看了陈氏半晌,提高声量,道:“来人,把老夫人关到冷香园去,任何人不准探视!”
说完,谢嘉融便抬步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胡管家道:“那棵石榴树也有些年头了,内里都烂了,砍了吧。”
——
如今赵氏跟着谢吉耀离开了京城,陈氏又被关起来了,管家的事情自然是要落在新晋世子夫人白氏的头上。
白氏虽然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但管家的事情还能够应付。更何况,还有黎氏从旁协助。
但,谢嘉语却不想让自己再被动下去了。
挑了个时间,谢嘉语带着秋叶去了外院。
“嘉柔过来了。正好,大哥想要找你有事。”谢嘉融看到谢嘉语过来说道。
谢嘉语好奇的问道:“大哥有何事?”
谢嘉融笑了笑,道:“嘉柔,你如今也大了,过不了几年就要出嫁了。大哥打算让你也去学学管家之事。”
谢嘉语知道,她大哥这是给她家里后院的权力,想要保护她,让她不要再受到伤害。这要比她想的还要好。她大哥,永远都在为她着想。
只是,有些事情却不能这么做。这种情况她也和青娘商量过了,不太好。
吸了吸鼻子,谢嘉语红着眼眶,道:“多谢大哥的好意,只是,小妹辈分太高,跟侄媳妇,侄孙媳妇一起管家的话,恐怕会让她们产生压力。倒不如把小妹那个院子单拿出来,各种吃穿用度都由自己来定。”
谢嘉融愣了一下,沉思了半晌,叹了叹气,道:“哎,这样也好。只是,管家的事情你还要多学学才是。”
谢嘉语看着谢嘉融伤心落寞的样子,心中一软,想了想,道:“大哥,要不然这样吧,芷柔院的账目放在公中,让秋叶过去管着。若有什么大事小妹就过去商议一下,若是天天去,怕思盛媳妇不好管家。”
谢嘉融听罢,脸上重新露出来一丝笑容,点点头,道:“也好。”
说完这些事情,谢嘉语想到家里近日发生的事情,道:“大哥,如今大嫂在冷香园里,您身边要不要找个人伺候着。”这件事情还是青娘提醒她的。似乎,整个家里,除了她也没人能提了。纵然,她提出来也不太合适。
谢嘉融失笑的摇了摇头,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大哥今年都六十岁了,如今只想着看到思盛的孩子出生,咱们文昌侯府安安稳稳的便好。其他的事情,早就没了心思。”
谢嘉语看着眼前的大哥,突然很羡慕陈氏。
她大哥年轻的时候长得非常英俊,又贵为长公主的儿子,即便是娶了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也从没有生过什么花花心思。从没有小妾通房添堵,亦没有在外面花天酒地。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句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非常的难。
陈氏何尝幸运,遇到了她大哥。只可惜,有些人就是不知道好好的珍惜,非得把大半辈子的福分都给磨没了。
也不知,自己以后会遇到怎样的夫婿。
回到芷柔院之后,青嬷嬷听说了最终的决定,开心得不得了。
“侯爷对您真好,这下子好了,以后咱们不光能自己管着自己的院子,还能插手府中的事情,看谁还敢再在其中使坏!”
谢嘉语看着青嬷嬷的样子,失笑的摇了摇头,道:“到时候再给你配上两个护院,谁敢惹事就打谁!”
青嬷嬷眼前一亮,点点头,道:“这个法子好,也多给小姐配几个。”
听了这话,大家都笑做了一团。不过,玩笑归玩笑话,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秋叶,以后你就代替我去管家,府中的事情咱们无需插手,只在一旁看着就是。但是,也不能不管不问,什么都要心中有数。”
秋叶福了福身,道:“奴婢谨遵小姐的教诲。”
家中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谢嘉融在家里待了十天半个月,等病彻底好了才出门。
结果,刚走到宫门口,就见一人在那里等着他。
“侯爷。”顾建武在家里纠结了很多天,也在这里等了文昌侯很多天。
谢嘉融许久没见过顾建武了,两个人年岁已高。一个因家中父亲站错位置很少来上朝,一个曾经军功赫赫如今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
谢嘉语如今已经醒过来了。然而,谢嘉融差点快把眼前的人给忘记了,从未想起来要跟他说一声。想到坊间传言,又想到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谢嘉融思绪有些乱。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笑着道:“建武。”
听着这一声熟悉而又亲近的称呼,顾建武有些激动,总觉得有些事情或许真的可以回去了,有些美梦即将要成真了。
想到这里,顾建武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动了起来,仿佛快要跃出了胸膛:“侯爷,嘉柔她,她……”
在心中叫了千百遍上万遍的名字,此时突然说出口,却又觉得仿若沧海桑田时光倒流了一般。
谢嘉融听到妹妹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四处看了看,引着顾建武往一旁走去。
“建武为何提及了嘉柔?”谢嘉融问道。
顾建武解释道:“前些日子,小弟在街上看到了一人,跟嘉柔长得颇为相似,听闻是贵府的小姐……”后面的话,顾建武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眼神灼灼的看着眼前之人,不想错过他口中的任何一个字。
谢嘉融皱了皱眉。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顾建武,这个却有些不好办。毕竟,顾建武跟妹妹之前关系颇好。然而,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十年,很多人很多事都早已变了。
不知妹妹如今心中如何想。
想来,这事儿还是要跟妹妹说一声为好。
“这个……嗯,确有其事。前些日子我回了一趟北郡,恰好遇到一位姑娘,跟嘉柔长相颇为相似。深感有缘,便把她带了回来,放在家中养着。”谢嘉融想出来一套说辞。
顾建武听后脸色迅速变了,之前脸上遮都遮不住的笑意骤然不见了,喃喃道:“原来,原来,不是她啊……”
看着顾建武失魂落魄的模样,谢嘉融突然有些不忍心。只是,这事儿毕竟还是个秘密,而顾建武又算是妹妹的私事,他不好替妹妹做主,只好道:“对,不是她。”
说完,竟不忍心再跟顾建武再说下去了,道了一声有事,便匆匆进宫去了。
顾建武脸上毫无血色,在原地站了许久之后,已经忘了自己到底为何会来皇宫了,浑浑噩噩的转身离开了这里。
——
没了陈氏的掣肘,又没了赵氏的心怀鬼胎,谢嘉语这段日子过得颇为舒畅。
每日看看书弹弹琴,做做美容的膏子,甭提有多快乐了。
谢家的三位小姐,全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每天风雨无阻的过来给她请安。开始时,白氏和黎氏也是每日都过来。若不是她极力拒绝了,想必芷柔院将会成为整个文昌侯府最热闹的地方。
而她,并不喜这样客套的热闹。
谢思兰比以往沉默了许多,开始时是面无表情,后来则是微笑示人。只是看着她如今的这番模样,谢嘉语着实喜欢不起来,倒宁愿她不过来。
谢莲比以前更加殷勤了,除了殷勤之外,还有些得瑟。在面对谢思兰时,鼻孔更是朝天。
谢嘉语着实不太明白她态度转变成如今这样的原因,自己的父亲和嫡母去了任上,她的靠山不是没了吗?不是应该像谢思兰一般对她有些敌意吗?为何却像是毫无芥蒂一般?
不过,不管为何,出了之前的事情,谢嘉语如今几乎防着所有人。
谢思蕊的变化也挺大的,最明显的就是,她在三姐妹里面,话变得多了起来。
这倒是很好理解,如今黎氏管家,谢思兰又不讲话了,谢莲也不像以往那般忽视她了,可不就显出她来了。
“姑祖母,您做了那么多的东西,是不是想开个胭脂铺子啊?”谢思蕊好奇的问道。
听了这话,谢嘉语刚想反驳,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愣了一下。是啊,她研究了这么多的方子,做了那么多市面上没有的膏子,的确是可以拿出来卖。
谢莲看着谢嘉语的表情,赶紧拍马道:“姑祖母要是开个胭脂铺子,肯定很快就把容颜坊给比下去!到时候我的胭脂水粉再也不用花钱了,真是两全其美!”
谢莲巴拉巴拉的说完,看着大家不赞同的目光,赶紧找补道:“咳,那个,我是为姑祖母着想,赚些零花钱。我要是用胭脂水粉,肯定会给钱的,给钱。”
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思兰却突然冷不丁的开口道:“造价这么高,恐怕根本就卖不出去。”
谢嘉语看了谢思兰一眼,笑了下,对谢思蕊道:“铺子倒是可以开起来,只是种类太少了,还需从长计议。”
谢莲白了谢思兰一眼,随即,又看着谢嘉语开心的道:“好啊,咱们再想想,多买一些。”
谢思蕊也道:“以后咱们就不用去容颜坊买胭脂水粉了。”
谢思兰见没有人搭理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自从父亲和母亲离开,祖母被关起来之后,事情便成了如今这番模样。从前,她说话哪有人敢不搭理她,可如今大家却都像是没看见她一般。
着实可恨!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几个小姐妹相继离开了。
回大房的路上,谢思兰提醒道:“谢莲,你别忘了是谁把父亲母亲赶走的,枉父亲从前那般疼你,你可别跟仇人如此的亲近,寒了父亲的心!”
谢莲冷哼一声,道:“你莫要在这里挑拨离间了,真当我是傻子不成?爹娘若不想着害姑祖母,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你之前也在其中使了不少力吧?要说谁害了爹娘,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
看着谢思兰苍白的脸色,谢莲威胁道:“你最好老实点,要不然我把你做过的事情跟姑祖母说了,看你还能不能当嫡长女!”
说完,谢莲便不再看谢思兰,得意的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谢嘉融听说那日从皇宫离开之后,顾建武便病倒了。想到这里,谢嘉融让人把谢嘉语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