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柳拆了姜英秀带回来的大麻袋,一件一件从里面往外拿东西,慢慢整理,几个孩子围上去,一阵一阵欢呼。
还争先恐后地给沈春柳打下手。
姜英秀看着几个孩子身上的衣裳,脸上的精神,觉得他们过得也不是很差。
除了可能经常被姜大地来打秋风之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对于几个孩子来说,可能他们还是愿意亲近姜大地的吧。
不过,姜大地每次都对许玉莲那么殷勤,对许玉莲的几个孩子也那么照顾有加,这些孩子们,心里真的不会难过吗?
姜英秀想了想,又转身进了一趟院子,随后拎回来一个小袋子:
“给你们都带了礼物,看看喜欢不喜欢?”
其实姜英秀是灵机一动临时想到的,之前只记得吃和穿,没想到这部分。
所以,又进了一趟院子,打了个掩护。
其实东西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她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个塑料皮的笔记本、一只“英雄”牌钢笔、一瓶“天坛”钢笔水。
虽说现在不少学校都停课了,这些东西迟早也是用得上的。
在这个时空,在同龄人中,这些东西,绝对是令人羡慕的“潮牌”。其意义应该不亚于后世动辄大几千块的球鞋。
另外,姜英秀还给全家人准备了一副乒乓球拍、一副羽毛球拍、乒乓球和羽毛球若干,另外还有一根跳绳、一个篮球、一个足球。
有了这些装备,这几个娃的生活,绝对会格外丰富多彩的。
在同龄人之中,也绝对会一呼百应。
孩子们欢呼雀跃,一个个原地蹦起来三尺高,姜英秀差点一激动,又给他们每人拿出来一套运动服。
想想似乎有点太超前了,还是算了吧。
即使到八十年代,运动服都算得上是很时髦的装备了。
姜英秀默默地按捺下澎湃的、想要买买买的冲动,把在“兑换商城”上看好的那些给几个娃的东西,都忍痛放弃了。
唔,真是忍得很辛苦啊!
买买买的手根本就停不下来么!
算了,还是买吃的吧,不管多么稀奇古怪,只要自己家人在家吃,不出去乱说,就不会有什么事儿。
要不,先试试最普通的、最常见的水果——橘子、苹果、香蕉、菠萝?
嗯,可以试试。
姜英秀这样想着,又进了一趟院子,一转身从仓房里拎了个包袱出来。
背后偷偷观察姜英秀的六丫、八丫、九丫和七宝:
“我觉得刚才院子里好像没有那个袋子啊。”
“嗯,不过姐是进了仓房拿的,估计之前放在仓房里了吧。”
“真奇怪,姐为啥不一次都拿出来?”
“可能是看咱们表现好不好,表现不好就偷摸藏起来了,表现好,才给咱们……”
所以说脑补要不得呢。
姜英秀什么都没有说,几个小家伙自己已经脑补完了。
姜英秀进屋就看到几个黑溜溜的小脑袋:
“你们这是干啥呢?”
“等你呢,姐,你又给我们拿了啥好东西了?”
姜英秀神秘地笑了:
“这里面可都是好东西,不过,是我从帝京特意给你们带回来的,再得到特别特别南的南方才有了。所以,你们谁都不许嘴上没把门儿的啊。不要跟别人嘚瑟,知道吗?”
“嗯!”几小只回答得响亮又迅速,整齐划一,特别的诚意满满。
姜英秀挥了挥手,让几小只散开,把包袱皮放到了炕头上,拆开。
看到包袱里面的苹果、桔子、香蕉、菠萝,几小只突然就沉默了。
苹果倒是一眼就可以认出来,是一种跟槟子很像的水果,但是要比槟子个头儿大……
桔子,嗯,也偶尔见过一两次。
香蕉和菠萝,这个黄黄的、弯弯的是什么?这个满身是刺的家伙又是什么?不过,虽然不认得是什么,却闻得到那诱人的香气,鼻子被诱惑,舌尖也有口水分泌出来,应该是什么好吃的吧……
姜英秀看着几小只略显迷惘的表情,突然觉得,隐隐约约地,有点儿心疼。
七宝的神色倒是有点,若有所思,而不像是其他人那样一脸迷茫。
唔。姜英秀干脆什么也没说,直接上手。
先把桔子剥了皮儿,拆成一瓣一瓣儿的;又拿出水果刀削苹果;把香蕉剥了皮、切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又把菠萝削了——这个有点儿费事儿,不过熟练了就好了——之后也切成了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
其实菠萝这东西,应该先泡点盐水,不然几个娃娃吃起来,怕是要上火。
不过,只切了一个菠萝,还是这么多娃分着吃,应该问题不大吧。
姜英秀懒得泡盐水了,干脆让几个娃稍微冒点险吧。
要是真有谁完全吃不了这种没泡过盐水的菠萝,再折腾一番也不迟。
之后,姜英秀又在水果块儿上插上一些牙签儿,让几个孩子自己拿着吃。
几小只已经从最初的惊讶和迷惘之中缓过劲儿来了,纷纷开吃,一边吃,一边一脸的幸福陶醉,小心翼翼。
姜英秀看着还是忍不住有点心疼。
想想后世的孩子,好多小孩根本对这些平凡的水果都没什么兴趣,人家爱吃的都是草莓啊、大樱桃啊之类的……
但是,转念一想,这帮孩子的待遇,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是超一流的了吧。
毕竟很多同龄人连吃饭都未必能敞开肚皮呢。
匮乏感停留在这代人的血液中,很多人慢慢都长成了松鼠症患者。
即使住进了几百平米的大房子,最后也能塞得满满登登,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姜英秀看着几个孩子吃,也给沈春柳拿了一份。
沈春柳急忙摆手拒绝。她可不是几个孩子,眼里只有吃的,这水果,一看就知道是老贵老贵的东西了。
姜英秀忍不住苦笑。
唉,真是拿她没办法。
她没有说什么,直接拿起来一块儿香蕉,塞进了沈春柳的嘴巴。
沾了她的嘴了,她不吃也得吃了。
就这样,用近乎“强迫”的方式,姜英秀喂沈春柳每种水果都吃了一块儿,沈春柳就再也不肯吃了,逃跑一样,躲进了外屋地。
姜英秀一阵无语。不过,想想沈春柳的个性,这个表现也算是正常的。
不管她了,几小只喜欢吃就行。
以后隔三差五就可以拿些水果出来给他们打牙祭。
嗯,来源需要解释么?
估计也不用。
自己这个强悍的姐姐,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再说了,几个小家伙机灵着呢,压根儿就不会那么不识趣。
吃完了一顿美味的水果,几小只望着姜英秀的眼神,就更崇拜了。
姜英秀挥了挥手:
“都出去玩儿吧,玩儿够了再回来!”
几小只却不愿意出去,好久没见到姜英秀这个姐姐了,忍不住就想跟她多亲近亲近。
看着几小只的模样,姜英秀也不赶他们出去了,拉着几个小家伙,几颗小脑袋凑到了一起,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几个小家伙兴奋的眼睛闪闪发光,纷纷点头,然后就一溜烟的撒欢儿出去了。
姜英秀独自留了下来,把躲在外屋地的沈春柳给拉了出来,交给她一个手卷包,里面是一卷现金和全国粮票,以及一些布票、工业券之类的东西。
现金差不多一百块,粮票也是一百块的,布票和工业券加起来也差不多一百块。
沈春柳的眼睛里泛起泪花,一会儿就滂沱成了泪雨。
姜英秀忙给她擦眼泪,又是温柔地安慰她,哄着她,希望她能觉得舒心一点,愉快一点。
然后又叮嘱她:
“娘,不是我说你,你也不要太心软了。
我爹已经娶了他的亲亲表妹了,还跟人家生了孩子,他跟咱们这一家子已经没有关系了。
等他七老八十动弹不动了,我也不会不养他。
但是现在他年轻力壮的,咱们真用不着对他太好了。要不然不是挑拨人家夫妻关系吗?
我把这些东西放在你手上,是希望你平时别过得那么节俭,该吃吃该喝喝,身体好了,干活儿也麻利不是?
这些东西可不是让你去接济那个陈世美的。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既然有本事娶老婆生孩子,就该有本事养老婆养孩子,不至于什么都让你这个“没有话说”的前妻操心吧。
你要是敢偷偷摸摸地接济他,可别怪我不给他面子,他吃了多少,我都要闹到他家要回来!”
沈春柳依然忍不住泪,抹了好半天的眼泪心情才算平静了一些:
“嗯,我都听你的。这之前我也不乐意让他来,但是他来都来了,当着孩子的面,我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啊……”
姜英秀点点头:
“嗯,知道你抹不开面子。回头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来找我。我看他敢不敢来。”
别人还好说,就许玉莲那个儿子,之前还把七宝打住院了的,难道凭这个,还不值得把他们一家人拒之门外?
至于说村里人会说什么,你越在意他们的观点,他们反而会说得越起劲;你越不当回事,他们说几天,觉得没意思了,就去追下一个“热点”了。
谁还会一直盯着你家的日子呢?
村里一直不缺谈资,姜家这点事儿,其实真的连新闻都算不上。
跟沈春柳聊了一会儿天,把在帝京待着的日子大略说了说,当然,那些打架啦、进派出所啦、淘古董啦之类的事情,都不方便说,姜英秀就隐瞒了没有提。
卖木雕和根雕、出版画作,也不方便说。
剩下的,就只好说一说,在帝京跟大游行的红小兵们一起到广场上去见领袖之类的事情,以及帝京的小吃啦,风土人情啦,火车上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啦这类的事情。
说着说着,一个名字就让忍不住滑过姜英秀嘴边。
洪建设,几次她都险些把他说出来。
沈春柳虽然不是个很棒的母亲,但是在关注自己的孩子的表情的时候,依然算得上很敏锐。
“秀秀,你在帝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嗯?哦!”
姜英秀反应了一下,她刚刚还是一不小心沉浸在了回忆里了。
唔,一箱金条应该算得上是个不错的礼物吧。
诚意满满啊。
而且很实惠。
姜英秀无法想象洪建设见到这份礼物的表情,估计应该不会不喜欢。
他从来不是个注重形式的人。
这么实惠的礼物,他应该不会觉得受到了怠慢。
姜英秀的思维跑偏了一会儿,才把一张情不自禁七情上面的脸孔,板回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娘,我在帝京没有遇到什么人。有个朋友一直在给我帮忙,不过我已经感谢过他了。”
“秀秀,你哪来的那么多朋友?在帝京认识的?男的女的?他为啥要帮你?”
“因为我俩都是穿越者”这种理由根本说不出口的好吧。
姜英秀眼都不眨:
“因为他人好啊。他也不只是帮我,他帮过很多人的。”
然后急忙转移话题:
“剩下这么多饭和菜,明天接着吃包饭,就不新鲜了。娘,你想想,这些东西咱们明天怎么吃才好呢?”
沈春柳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你这孩子,大米饭还有什么不新鲜的。这菜也都新鲜得很。明天就这么直接吃就行。要是怕菜不够,我再去院子里摘两把小葱就行了。蘸这个酱正合适。”
姜英秀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就听到沈春柳又把话题转了回来,甚至单刀直入地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还没说完呢。这个帮你的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你是不是处对象了?”
姜英秀脸色微微红了一红:
“没有,娘你想多了!”
嗯,按理说她的脸皮厚度,应该不会为这种程度的问话脸红才对。
她稍微愣怔了一下,然后决定还是否认掉比较合理:
“没有啦。他是男的,不过他帮我是有原因的。
他是从前教过我的一个老师,我是好学生嘛,他当然记得我啦。
他家是帝京的,前段时间调动工作回帝京了。我去帝京在大广场遇到他了,然后他就帮我找了住处,后来遇到一些小事也是麻烦他帮了我几回。”
一听说是教过姜英秀的老师,沈春柳立刻就放下了心。
虽然很多年轻人不怎么尊师重教了,但是在上一代人心目中,老师依然是值得信赖、值得尊重、值得敬仰的一群人。
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并不是一段时间的时代浪潮能够完全消解掉的。
只是,很多人都迫于环境的压力,不敢说出自己的主张来罢了。
沈春柳就是其中的典型。
其实整个杨树沟子村也都是这样子的心态。
对于下放下来,来到杨树沟子村扎根的知识分子,很多村民社员对他们依然充满了尊敬,平时劳动的时候,也基本上都是能照顾就要照顾一点的。
姜英秀能在村里横行无忌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她是个“文曲星”,轻轻松松就跳级学完课程的娃,很多老人都说这是星宿下凡,当然了,必须得偷偷的说,不敢拿到明面上来。
所以她的一些出格的举动,反而令人觉得可以包容了。
星宿下凡,有点怪癖不是正常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