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骂吧,本就是你这个做女儿的不孝,这事儿若是闹到圣上面前,也得夸本官一句大义灭亲,为了京城的几十万百姓,为了大齐的福祉甘心烧死自己的女儿。”
“你放心,你死后虽入不得祖坟,可为父也会为你选一风水宝地,将你的骨灰好生收敛安葬了,再请安国寺的方丈亲自为你诵经祈福,你且安心吧。”
温卿儿是听不大清,可也不是全然成了聋子,她的好父亲又是放声大喊,温卿儿怎能听不见,心中虽早就犹如一滩死灰,可还是忍不住感到悲切。
她还没死呢,父亲便已经想到了后事,就算是平头老百姓若是不幸染上了时疫,家人也不会就这么将人活活烧死了,自得求医问药,若是真不成了,也会送到城外的帐子里隔起来。
哪能像她的好父亲好祖母一般,自己病了小半个月了,连面都不曾露过,如今怕自己染上病了,竟然要烧死她,真是可悲、可笑!
忽地外面传来一阵碗碟碎裂的声音,而后便是林氏含怒含泪的声音响起:“什么狗屁风水宝地,老秃驴的祈福,你跟老虔婆自个儿留着用去吧!”
“我告诉你们!谁要是敢动我的囡囡我就杀了谁!”
林氏从地上捡起一片锋利的瓷片,碎片混合在滚烫的面萁汤中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林氏仿佛毫无知觉地般地将瓷片紧紧握在手中,不一会儿便淅淅沥沥地从手缝中冒出一串儿血珠,一步一步地迈到温卿儿的屋门前,撒了一路的血色的红梅。
林氏用单薄的身躯挡在了众人面前,明明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却让人凭空觉得像是一座山挡在了面前,穿不过也绕不过。
温兆真色厉内荏地上前了一步,口鼻上还蒙着厚厚的布巾,在自己的生死面前也顾不得什么林家不林家的了,就算林氏的三个哥哥全来了又能怎样,反正温卿儿也早死了。
“林氏,别以为我不敢动你!这是时疫!不是什么风寒!你救了卿儿便是害了全府所有人!”
“烧了就没事了,咱们温府依旧是好好的,你好好教养亦臻不就够了,非要拉着所有人死你才安心吗?!”
林氏冷着脸睨了温兆真一眼,冷哼道:“温狗!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道貌岸然了,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罢了,你们府上的人哪个能跟我的卿卿比!”
林氏一席话彻底惹怒的温兆真,以往的不甘和屈辱齐齐涌向心头,“你这个贱妇!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温兆真便大步冲向林氏,抻着手臂便要打林氏的耳光,忽地耳旁传来“嗖!”的破空声,林氏眼前一花,便见温兆真忽地惨叫着向一旁。
林氏回过神来,只见一柄红穗长剑竟直直地插进温兆真的手心儿里,将人钉在了地上!
“伯母,是阿煜来晚了。”
林氏猛地回头,看见从围墙上越下来的那道到大身影,在月光和火把下泛着冷光的银甲,憋忍许久的眼泪终是涌了出来。
手指也顿时松了力气,那沾了血的瓷片“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又碎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