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水仙迅速后撤数步,女人鬼脸一下子撞到地上,化为虚影,消失不见。
同行的三个姑娘吓得两腿发软,瑟瑟发抖。微胖妹哆嗦着站起来,带着哭音道:“太吓人了,快、快点走吧。”一行人缓过劲儿来,撒腿狂奔。明明离巷口不远,跑了好久却还是没跑出去。大家精疲力尽,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心知肚明,这是遇上鬼打墙了!
凤源从小就被凤姝当做茅山派继承人培养,虽还没来得及学到多少,多少也略知一二。鬼打墙一般发生在荒郊野外、坟地山林,遇到鬼打墙的人就像被鬼迷住了眼睛,原地走来走去,怎么也走不出那地方。一般是调皮的鬼魂作弄人,到了天亮,局自然就破了。可是,这巷子里不乏人烟,怎么会有鬼打墙呢!
巷口的几家店都关了门,黑漆漆的,霍水仙上下打量这地方,道:“估计只有等到天亮才能出去了。”
“不行!”穿蓝裙子的焦急道:“这种地方,又是嫖.娼又是闹鬼的,夜深露重,我可不敢在这里呆着,我们还是快走!”
“那就去会会这个打墙的鬼!”不想坐以待毙,那只能主动出击。霍水仙转身往巷子里走,仨姑娘彼此看了一眼,小孩儿都不怕,我们几个大人还好意思怕?恐惧中参杂着刺激,跟了上去。
那站街女还在门口嗑瓜子,巷子里没什么人往来,生意很不好做。霍水仙凑过去,甜甜地问道:“姐姐,能麻烦你带我们去那间出事儿的屋子吗?”
站街女吓了一跳,道:“怎么又回来了?不去不去,你们赶紧家去,耽误我做生意!”
三个女孩中,个儿最高、中分长发的姑娘,也是目前为止较为冷静的一个,站了出来,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块1塞过去,道:“大姐,我们就是来探险的,您带个路,麻烦了。”
人家说得客气,手里也大方,站街女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起身带几个人往里巷走,边走边嗑瓜子,也不影响说话:“你们真是胆大,别人都是避着走,你们上赶着过去。其实说是吓人,大家不都还好好的。我就说,到底大家都是邻居,你来我往的,干嘛死了之后还吓人呢,多缺德。真有能耐,怎么不把她那没良心的鸡头给收拾了!”
“鸡头是什么?”走在一旁的微胖妹眼神随着瓜子皮一飘,心里有些反感这女人,却又忍不住问道。
站街女扑哧一笑,两片薄嘴唇源源不断地把瓜子皮吐了出去,自嘲又有点卖弄道:“鸡头啊,我们这种人的男朋友就叫鸡头。大公鸡见过吧?谁知道后面跟了多少只咕咕咕的母鸡?芳芳的那个,我看起码跟了五个母鸡,都争着抢着养那小白脸。男人啊,长得好,会说话,一样来钱。作孽啊,交了那么个吸.粉儿的男人,给钱就花了,不给就打,芳芳出事儿前几天,还听见两人吵架呢。”说话间走到了一间招牌上写着“丽丽美发”的店铺门口,门开着,屋里亮着灯。
站街女死活不肯再进去了,把人送到,转身就走。
霍水仙第一个走了进去。这是一件理发屋,大镜子前面乱七八糟放着夹子、电吹风、长短梳子,洗头池里满是橙色的水锈。往里面走,就是一间卧室,床上干干净净铺好了被褥,房门口的桌子上放着电磁炉,锅里的菜还有余热。可见租户丽丽是正准备吃晚饭,被什么给忽然吓到了。
霍水仙耳朵尖,听到床底下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示意身后的姑娘们别说话,自己小心翼翼蹲了下去。床底黑乎乎,隐约之间霍水仙见床板底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箓,借来蓝裙子的诺基亚,凑着光一瞧,吓得一身冷汗!
这是恶鬼咒!这咒是专门招引恶鬼的,十五代祖师爷创了这种咒法,乃是功力深厚,寂寞无趣,引来恶鬼耍着玩。后来茅山一派渐渐衰落,这鸡肋又危险的咒法也就几乎销声匿迹了。凤源过目不忘,在书里见过一回,不会画却认得。
霍水仙连忙从床底爬了出来,本来以为只是个小鬼,以她的魂力和凤源那点小道法,能够小试牛刀一把,试试水,没想到试出一个大泥潭!
“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霍水仙爬出来,冲在第一个,带着姐姐们急忙往外走,理发屋的卷闸门却轰“地”关了下来,电灯接触不良,“嘶嘶”响着,灯光时明时暗。
蓝裙子忍不住哭了出来,哽咽道:“我就说不要来,现在完了,我们都得死这儿!”
“春天你别哭了!”中分大长腿被她哭得心烦,哭哭哭,哭有用老娘嚎得比你都亮,“走,一起用力,把卷闸门抬上去。只要抬出一点大家能滚出去就行。”
人面临死境,但凡还有一线生机,都不会放弃。三个姑娘使出吃奶劲儿,咬牙切齿喊号子,也没能把卷闸门撼动半分,见霍水仙还呆愣在屋子当中,都喊他快去帮忙。霍水仙指着墙上贴的时尚美发女郎的海报,道:“你们看看那张画儿是不是有点奇怪?”
海报上是个笑容甜美的栗色卷发女孩,旁边写着“陶瓷烫”三个艺术字,理发店常见海报啊,有啥特殊的?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微胖妹犹豫地问道:“她眼睛是不是在动?”话音刚落,“嗖”地一声,霍水仙看准时机将一把长头剪刀甩到海报上女子眼里,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屋子里一片漆黑。
仨姑娘贴着门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霍水仙知道,那女鬼要现身了,果不其然,耳侧微风一动,来了!
霍水仙是出来吃麻辣烫的,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带,一摸兜里还有一张十块钱,心下有了主意。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蘸着血,龙飞凤舞在纸币上写了个“退”字。人民币流通快,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手,阳气足;舌尖血同样克制邪魔,仅次于心尖血,修道之人的舌尖血.精气足。
霍水仙一个闪身,想着曾经凤姝画退魂咒的样子,动作飞快地蘸着血,画出这么一张不伦不类的符咒,一巴掌贴在绕着身边的一团雾气上。
“啊——”那团雾气尖叫着退到墙角,消失不见,屋子里的灯也恢复了正常,卷闸门吱吱呀呀往上卷。姑娘们拉过霍水仙准备走,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头上扎了个小揪,一身长袍,脚上踩着看不清颜色的球鞋,自顾自走进来,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惊讶道:“你们不错啊,自己解决了。没必要请我啊。”
屋外又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胖子搓着手,表示请赵大师再好好看看,争取除恶务尽。这屋子不干净,巷子里生意也就不好,几家妈咪、经理凑了点钱,正巧遇上一个游方道士,就请了过来。
霍水仙见对方也是道门中人,拱手行了个礼,道:“献丑了,小子不才,只是暂时击退了这女鬼,剩下的就留给道友了。”说着跟着那仨姑娘就要走,却被赵树一把拦了下来。
赵树天生天眼,别人看不见的他能看见,小时候看见不干净的东西老哭老生病,后来被一个游方道士发现了这小子天赋异禀,三两句一劝,成了他的入门弟子。赵树老家在湖南山里,那会儿家里穷,孩子又多,赵树病歪歪看着就不像能养大的样子,家里人把心一横,就让他跟着师傅走了。赵树师傅本事不高,只会镇宅安家看看风水,赵树自个儿本事也不大,常常是看见一般的鬼上去糊弄两下,看见恶鬼,赶紧滚得远远地。也是正因为能常看到其他道士看不到的那一片更广阔、灵异的世界,赵树虽是一个快四十的老道,心态却还谦虚得很。
这会儿还没见到那女鬼,心下不敢定夺,看到地上那张似模似样的符咒,知道这小孩也是道门中人,留着他,自己也更有点底气。无量天尊,死道友不死贫道。
霍水仙想到床底板上的恶鬼咒尚未解决,示意那三个姑娘先走,自己要留下来和这个道士大伯学习学习。
赵树带着霍水仙进了卧室,一同来的几个妈咪害怕,退回屋外。赵树力三两下把单人床掀翻过来,果然在床底正中贴了黄纸朱砂的恶鬼咒。
“小孩,我们撞上事儿了,这是有人在养鬼。”赵树摸摸下巴,见霍水仙睁大眼睛懵懂地看着他,解释道:“门外的妈咪们说,那女的是死在这张床上的,吃蛋噎住了,窒息而死。死的时候,上下一身红,床底还贴了这张恶咒。女人阴气重,一口气被噎在胸腔里,又用至阳的颜色红色封住了体内阴气,再贴上这么一张招引恶鬼的符咒,她不成厉鬼我都不姓赵。不过还好,咱们发现得早,这会儿还未成气候,它也就吹点子凉风吓吓人。动手吧。”
“撕下来?”凤源只跟着凤姝读过一些道家经典,学了点内门心法,几乎没画过符箓,更别提怎么撤符箓了。
赵树白了她一眼,道:“撒泡尿,童子尿破邪。”
一泡尿上去,黄色的符纸迅速灰败下去,焦黑了,缩成一团。
“行了,走了!”赵树拉过霍水仙往屋外走。赵树不知道霍水仙先前用的是舌尖血,精气还未恢复过来,阳气不足。身后,那纸团又慢慢舒展开来,残余的朱砂尤为醒目。